接下来几日。
天气严寒,积雪未化。
山上草药稀少,进山采药的小队也少了。外门似乎进入休养生息状态。
陈望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赖冬也需要静养,他们便没有外出采药。
药坊小院当中。
陈望几天来,也是静心钻研心法。
这第二层心法,主要是引导灵气开拓、温养那些更为细微和偏僻的次要经脉。
令他意外的是,修炼起来依然颇为顺利,灵气在那些以往从未触及的经脉中流淌,虽偶有涩滞,但总能缓缓贯通。
并未遇到预想中的瓶颈。
这一日。
赖冬自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和小安一同前往外门弟子食堂用餐。
刚打好饭坐下,就听到邻桌几个外门弟子,一边吃饭一边在闲聊。
“听说了吗?挂名弟子中有个叫泥秀才的,可是走了狗屎运,攀上高枝儿了!”
“可不是嘛!啧啧,人家那‘跪’功可是了得!先是跪舔三炮,求得一株黄精豆,借此攀上了药坊的苏师姐!”
“嘿,这还没完!人家又跪舔苏师姐,居然得了线索,跑到禁地捡了棵什么灵芝,这下可好,直接跪到柳长老门下了!”
“要我说啊,还是人家会做人!跪舔怎么了,不但自己进内门,还不忘把两个废柴兄弟也使劲往咱们外门塞呢!”
“真的假的?驴草的!咱们累死累活干几年,也顶不上人家会跪舔啊!”
这些话如同毒针,一句句扎进赖冬心里。他们三人拼死搏来的成果,竟被如此污蔑!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视那几人:“你们放什么狗屁!那些药草都是我们三人拿命换回来的!
“你们这些没种的东西,自己采不来药怪别人,还在背后嚼舌根诋毁,猪狗不如!”
那几人被当面呵斥,不由都是一愣。
随即。
一个高个弟子站起身来,不屑地上下打量着赖冬,嗤笑道:“妈的,一个挂名弟子胆敢在这里嚣张!瞎了狗眼是不是!
“还拿命拼?呵呵,宗门里拼命的弟子多了,你们算老几?一个个杂灵根,天赋垃圾,实力更是垃圾中的垃圾!
“靠实力采到火玉灵芝?骗鬼呢!我看你们就是靠斜门歪道,偷奸耍滑!就你们这种垃圾,老子一个人就能打你们三个!”
“打就打!怕你不成!”
赖冬此刻被如此羞辱,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当场应战。
双方约定在山门外的切磋区解决恩怨。
在食堂的吃饭的弟子本就不少,这样一闹,顿时吸引不少看热闹的弟子。
围了一大圈。
双方一交手,高个子就大吃一惊。赖冬的力量和速度,竟远超他的预料!
尤其是那股不要命般的狠劲,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仿佛将在禁地中积压的恐惧和愤怒全都发泄了出来。
不过十余招,赖冬便寻到破绽,一拳将其轰倒在地,并未罢手,又上前狠狠补了几脚,蹂躏得对方惨叫连连,颜面尽失。
“废物!谁是废物!”赖冬怒吼。
一名外门弟子见状,叫道:“还愣着干吗,一起上,干死这个疯子!”
顿时,另外三四名外门弟子一拥而上,对赖冬展开了围攻。
赖冬虽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落入下风,身上接连挨了好几下,瞬间被打倒在地。几个人扑上去连踢带踹。
小安原本躲在人群后,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可见到赖冬被多人围殴,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
“我跟你们拼了!”
小安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抄起地上一根不知谁丢弃的木棍,疯了一般冲了上去,不管不顾地朝两人背后猛抡过去!
对方两人顿时被打懵在地,一时爬不起来。其他人见小安状如疯狂地挥舞着木棍,也不由吓得纷纷后退。
场面一时寂静。
只剩下小安如发狂的野兽般与他们对峙。
“驴草的!这小子疯了!”
有人骂了一句,招呼几名外门弟子扶起高个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安,好样的。”
听到赖冬的声音,小安这才松懈下来,丢下木棒,去将赖冬扶去。
这场发生在山门外的斗殴,如同冬日里的一阵寒风,迅速刮遍了外门区。
虽然宗门对于山门外的私斗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没过两日。
外门黄管事便一脸寒霜地召集了所有外门弟子,在广场召开大会。
凛冽的寒风中,他站在高台上,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弟子们。
“都给我听清楚了!
“近日,有些弟子采药不行,嚼舌根的本事倒见长!竟敢公然污蔑为宗门立下功劳的同门,甚至言语间辱及炼药坊!
“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石桌,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陈望、赖冬、小安三人,冒死深入险境,为宗门采回珍稀药材,此乃大功!于宗门意义重大!岂容尔等宵小肆意污蔑?!”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冰冷:
“即日起,若再有人敢对陈望三人恶语相向,或辱及炼药坊声誉,一经查实,一律视为藐视门规,定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他目光如刀,直指人群中那几个参与斗殴的弟子:
“张奎、李焕……尔等五人,寻衅滋事,围攻同门,罚往‘净秽司’挑粪一个月,以儆效尤!”
净秽司!
挑粪一个月!
还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那几个弟子顿时面无人色,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被执事弟子带了下去。
台下鸦雀无声。
他们明白,陈望三人如今已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嘲笑讥讽的对象了,他们背后,站着的是炼药坊,甚至可能是宗门的认可。
同时。
心思活络之人也从黄管事的话语中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赖冬和小安立下如此大功,晋升外门,恐怕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让他们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既有不甘,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
若非如此,黄管事何必为了两个挂名弟子如此大动干戈?
自此之后,外门弟子们对赖冬和小安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面上的嘲讽和挑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疏离。仿佛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所有外门弟子的风光和机会。
然而。
与之相反的是挂名弟子。
他们备受外门弟子欺压,心中不免生出同仇敌忾之感与隐隐的敬佩。
不少挂名弟子见到赖冬和小安,都会主动点头示意,眼神中多了几分亲近。
他们三人仿佛成了一面旗帜。
陈望听闻此事,立刻赶回树林。
见他们虽然鼻青脸肿,身上带着淤青,但都只是皮肉伤,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你们俩……下次莫要如此冲动了。”
陈望看着赖冬,不禁劝诫道。
赖冬咧了咧嘴,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却浑不在意地道:“怕个球!他们嘴太臭!不打一顿,他们不老实!”
陈望无奈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小安。
此刻的小安,腰杆挺得笔直,眼神中少了几分往日的怯懦与闪躲,多了一丝经历过风雨后的坚毅和沉稳。
陈望拍了拍小安的肩膀,由衷赞道:“小安,这次……多亏了你。”
小安脸上微微一红,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低下头,而是迎着陈望的目光:
“陈望,冬哥是为了我们才动手的,我不能看着他挨打。”
陈望发现,小安不一样了。
他脸上的笑容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带着谦卑和讨好,而是多了一分自信与自强。
那根挥出的木棍,打散的不仅是对手的围攻,更是他心中积郁已久的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