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乌长老的目光扫过四人，最后落在林小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林小邪，终于找到你了。交出陨星湖底得到的所有东西，老夫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他身后的两名金丹修士，一个瘦高如竹竿，双手笼在袖中；另一个矮胖敦实，肩上扛着一柄鬼头大刀。三人呈品字形站立，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林小邪缓缓起身，左肋的伤口还在渗血，但眼神冷静：“乌长老好大的阵仗，三个金丹来堵四个受伤的筑基，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笑话？”乌长老阴恻恻地笑，“只要你们都死在这里，谁会知道？”
韩厉强撑着站起来，雷光在掌心凝聚：“想杀我们？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矮胖修士已经动了！
他肩上的鬼头大刀劈空斩下，刀风未至，一股腥臭的邪气已扑面而来。这一刀看似笨拙，实则快如闪电，刀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韩厉想躲，但重伤之下动作慢了半分。眼看刀锋就要劈中头颅——
“铛！”
一柄土黄色的石剑凭空凝聚，架住了鬼头大刀！石坚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但他死死撑着石剑，双腿陷入地面三寸：“韩师兄，退！”
韩厉趁机后撤，烈如歌的剑光已到，直刺矮胖修士咽喉。矮胖修士抽刀格挡，刀剑相击，火星四溅。
“还有点本事。”瘦高修士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他笼在袖中的双手缓缓伸出——那根本不是手，而是两截枯骨！骨指上缠绕着幽绿的磷火，朝着石坚遥遥一指。
石坚身前的空气突然扭曲，一道无形的骨刺凭空生成，直刺他心口！
林小邪想救，但乌长老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机。只要他敢动，迎接他的就是雷霆一击。
危急关头，山洞深处突然亮起一点星光。
那星光初时微弱，如同暗夜中的萤火，但转瞬之间就膨胀成一片璀璨的星辉！星辉中，无数星辰符文流转，带着玉衡星特有的“文曲”道韵，浩浩荡荡，席卷而出！
首当其冲的瘦高修士惨叫一声，他那双骨手上的磷火瞬间熄灭，枯骨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更可怕的是，他感到自己金丹中的灵力正在被一股神秘力量压制、封印，修为竟跌到了筑基巅峰！
“玉衡封印？！”乌长老脸色大变，急忙后退。
但星辉扩张的速度远超想象，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山洞！林小邪四人也被星辉笼罩，但他们感受到的不是压制，而是一种温和的滋养——伤口在缓慢愈合，枯竭的灵力在缓缓恢复。
“这星辉……在帮我们？”烈如歌惊疑不定。
林小邪看向山洞深处。那里原本是一片石壁，此刻却在星辉中变得透明，显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石殿。
玉衡传承，就在那里！
“走！”林小邪当机立断，扶着韩厉就往通道冲去。
“拦住他们！”乌长老怒吼，想追，但星辉对他的压制越来越强，修为已跌到金丹中期，动作慢了不止一筹。
矮胖修士咬牙，鬼头大刀横扫，想斩断阶梯。但刀锋触碰到星辉的瞬间，大刀上的邪气如雪遇骄阳般消散，刀身龟裂，碎成一地铁屑！
“我的本命法宝！”矮胖修士目眦欲裂。
瘦高修士更惨，他的骨手在星辉中彻底崩碎，只剩两截光秃秃的手腕，惨叫连连。
趁此机会，四人冲下阶梯，消失在通道深处。
乌长老脸色铁青，盯着那片星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还是贪婪：“玉衡星碑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但既是无主之物，终究要落入我玄冥宗之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骨符，一口精血喷在上面。骨符燃烧，化作一道黑烟，穿透星辉，朝着洞外飞去。
“传讯给宗主，就说玉衡传承已现，请求‘秽渊魔将’降临！”
通道内。
阶梯螺旋向下，两侧石壁上每隔十步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越往下走，星辉越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顶部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模拟出璀璨的星空。星空下，是一座完全由白玉砌成的殿宇，殿宇不高，但气势恢宏。殿门上方，一块匾额上刻着两个古篆：玉衡。
“真是玉衡殿……”石坚喃喃道，眼中满是震撼。
殿门前，立着一尊石像。石像是个儒雅老者，身着星袍，手持书卷，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来者。石像脚下，有一方石台，台上放着一卷竹简。
林小邪上前，发现竹简上写着一段文字：
“玉衡主文，司智慧，掌封印。后来者，欲得传承，须过三问。答则门开，误则永封。”
“三问？”烈如歌皱眉，“什么问？”
她话音刚落，石像的双眼突然亮起星辰般的光芒。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
“第一问：星宫七殿，为何崩塌？”
四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他们如何知道？
林小邪沉吟片刻，缓缓道：“因为背叛。光暗联手镇压秽渊后，光源一方设下‘光之囚笼’，意图掌控一切，导致同盟破裂，星宫失去支撑，最终崩塌。”
石像沉默片刻，又问：
“第二问：玉衡之责，在于何？”
这次石坚开口：“玉衡主文曲，司智慧与封印。若晚辈猜测不错，玉衡殿的职责，是记录、传承，并守护星宫的知识与秘密，同时以封印之术镇守某些不可外泄的存在。”
石像微微颔首，眼中星光流转：
“第三问：若你得玉衡传承，当如何用之？”
这个问题抛给了林小邪。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抬头，目光坚定：“若我得玉衡传承，不会用它来掌控、囚禁，也不会用它来满足私欲。我会用它来守护该守护的人，解开该解开的谜，终结该终结的乱。星宫已逝，但星辰之道不该被埋没。该传承的传承，该封印的封印，这才是玉衡真正的意义。”
话音落下，石窟内一片寂静。
良久，石像缓缓点头：“善。”
殿门无声开启。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宝库，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幻境。四人踏入其中，仿佛置身宇宙，脚下是虚空，周围是流转的星辰。而在星空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星核——那星核通体莹白，内部有无数字符流转，正是玉衡星核！
星核旁，还有三样东西：一块封镇之契石板残片、一卷玉简、一柄玉尺。
林小邪上前，伸手触碰玉衡星核。星核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眉心。刹那间，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那是玉衡星传承的全部知识，包括封印之术、星文解读、阵法推演等等。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开阳星核碎片与玉衡星核产生共鸣，两股星辰之力在混沌之气的调和下缓缓融合。他的修为瓶颈松动，竟隐隐有突破筑基后期的迹象！
“林道友，你看这个。”烈如歌拿起那块石板残片。
林小邪接过，发现这块残片与之前得到的两块能拼合。拼合后，石板上的文字又多了一部分，大意是：
“光暗之盟，本为封魔。然光生贪念，欲囚暗于渊，独掌乾坤。暗察其谋，怒而反击，七殿遂崩。吾玉衡殿主，以身为印，封此秘辛于碑下。后来者若见，当知光非善，暗非恶，人心如渊，最是难测。”
“果然……”林小邪喃喃，“圣光殿的源头，就是当年背叛的光源一方。”
石坚翻开那卷玉简，里面记载的是玉衡殿的完整传承功法《玉衡文典》，以及诸多封印秘术。韩厉则拿起那柄玉尺，尺上刻满星辰刻度，注入灵力后，尺身能投射出星图虚影，显然是一件辅助推演的法宝。
“传承已得，我们该走了。”烈如歌看向来路，“乌长老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等等。”林小邪忽然道，“玉衡殿主既然以身为印，封存秘辛，那他的遗体……”
他看向星空深处。在那里，隐约可见一具盘膝而坐的遗骸，遗骸已化为玉石，与星空融为一体。
四人上前，恭敬行礼。
遗骸手中，握着一枚令牌。令牌非金非玉，正面刻着“玉衡”二字，背面则是一幅微缩的星图。
林小邪取下令牌的瞬间，遗骸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虚空中。与此同时，整个星空幻境开始崩塌。
“走！”
四人冲出殿门，阶梯已在震动中开始坍塌。他们全力向上狂奔，身后是不断坠落的巨石。
冲出山洞时，外面已是黄昏。
但等待他们的，不是夕阳，而是——战争！
山洞外的空地上，三方势力正在混战！
圣光殿的白发老者带着十余名修士，正与玄冥宗的乌长老三人激战。而更远处，那具骸骨巨兽正在与第三个光巡使——中年女子缠斗。战场上剑气纵横、邪光四射、圣光耀眼，打得天昏地暗。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韩厉愕然。
“因为玉衡星碑。”石坚指向祭坛方向。
只见祭坛上的玉衡星碑，此刻正释放着冲天的星辉光柱，光柱直入云霄，百里可见。这等异象，显然吸引了所有势力的注意。
“趁现在，走！”林小邪低喝。
四人借着战场混乱，悄然朝着丘陵边缘潜行。但刚走出不远，前方雾气中突然走出一个人。
补网老者。
他依旧那身粗布衣裳，手中拎着渔网，脸上挂着缺牙的笑容：“几位小友，得了传承就想走，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林小邪停下脚步，混沌之气悄然运转：“前辈究竟是谁？”
“老夫？”老者笑了笑，“玉衡殿第七代守碑人，柳文渊。”
柳？
林小邪心头一震：“你和柳紫萝……”
“她是老夫的曾孙女。”柳文渊叹了口气，“那丫头天生‘平衡之钥’体质，是福也是祸。老夫本想让她远离这些纷争，没想到她还是卷进来了。”
“她现在在哪？”林小邪急问。
“安全的地方。”柳文渊道，“但你若想见她，得先帮老夫做一件事。”
“什么事？”
“毁了玉衡星碑。”
四人皆惊。
“为什么？”烈如歌不解，“那不是你们玉衡殿的至宝吗？”
“正因是至宝，才必须毁掉。”柳文渊神色严肃，“星碑中封存的，不仅是玉衡传承，还有当年‘光之囚笼’的核心阵图。若让圣光殿得到，他们就能复现上古囚笼，将整个修仙界变成光的囚牢。”
他看向林小邪：“你已得玉衡星核，有能力引动星碑自毁。但自毁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必须有人护法。老夫会拦住圣光殿和玄冥宗的人，你们去祭坛，启动自毁法阵。”
林小邪沉默片刻：“我凭什么相信你？”
柳文渊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紫色的发簪，正是柳紫萝常戴的那支。
“这是萝儿给我的信物。她说，若见到一个叫林小邪的愣头青，就把这个给他看。”柳文渊笑了笑，“她还说，那个愣头青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值得信任。”
林小邪接过发簪，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柳紫萝的气息。
“好。”他抬头，“我们去做。”
“明智的选择。”柳文渊转身，看向战场，“老夫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他一步踏出，身形消失在雾气中。
下一刻，战场中央突然爆发出冲天的星辰光柱！光柱中，柳文渊手持渔网，渔网上的星纹全部亮起，化作一张遮天巨网，将圣光殿和玄冥宗的所有金丹修士全部罩了进去！
“这是……玉衡星网？！”白发老者骇然。
“老东西，敢伤我曾孙女的朋友，找死！”柳文渊的声音如雷霆炸响。
趁此机会，林小邪四人冲向祭坛。
祭坛上，玉衡星碑依旧散发着璀璨星光。林小邪按照刚刚得到的传承记忆，双手按在碑身上，将玉衡星核之力注入其中。
星碑震颤，碑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纹路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掌印。
“需要同时注入光与暗的力量，才能启动自毁。”林小邪皱眉，“我只有混沌之气……”
“光的力量，我有。”烈如歌上前，将手按在掌印左侧。她体内残留着陨星湖底的光源之力，虽然微弱，但足够。
“暗的力量……”韩厉苦笑，“我没有。”
石坚忽然道：“我有。”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晶石：“这是地衍宗秘传的‘地阴石’，蕴含至阴之力，应该可以替代暗之本源。”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将力量注入掌印。
星碑剧烈震动，碑面上的阵法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每旋转一圈，星碑的光芒就黯淡一分。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刻钟，星碑就会彻底崩毁。
但敌人不会给他们一刻钟。
“拦住他们！”乌长老在星网中怒吼，“绝不能让星碑被毁！”
三名金丹强者同时爆发，竟暂时冲破了星网的束缚！虽然只有短短三息，但足够他们出手了。
白发老者的光镜、乌长老的弯刀、中年女子的长矛，三道攻击撕裂空气，直袭祭坛！
“挡住！”韩厉咆哮，独臂撑起最后一道雷盾。
石坚双手按地，地面升起三重土墙。
烈如歌剑光如虹，迎向长矛。
林小邪不能动，他必须维持自毁法阵的运转。
“轰！轰！轰！”
三道攻击几乎同时落下。雷盾破碎，土墙崩塌，剑光溃散。韩厉、石坚、烈如歌同时吐血倒飞，重伤倒地。
三道攻击的余波，直指林小邪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星光突然从天而降，化作屏障，挡住了所有攻击。
柳文渊落在祭坛上，脸色苍白，显然刚才冲破星网让他受了不轻的反噬：“继续！老夫还能撑十息！”
林小邪咬牙，将全部心神投入法阵。星碑的旋转速度加快，光芒迅速黯淡。
八息、七息、六息……
乌长老三人再次扑来。
五息、四息……
柳文渊的星光屏障出现裂纹。
三息、两息……
屏障破碎！
一息！
“就是现在！”林小邪厉喝，将最后一丝星核之力注入。
玉衡星碑，轰然炸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柔和到极致的星光，如潮水般扩散开来。星光所过之处，一切都变得缓慢、宁静。正在扑来的乌长老三人，动作凝固在空中；战场上厮杀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甚至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这片星光，封印了方圆十里内的一切。
只有林小邪四人还能动，因为他们是启动自毁的人。
“走……”柳文渊虚弱道，“星光封印只能维持半刻钟……趁现在，离开迷雾丘陵……”
林小邪扶起重伤的三人，又看向柳文渊：“前辈，你……”
“老夫走不了了。”柳文渊苦笑，“我的生命已与玉衡星碑相连，星碑毁，我也活不久了。你们快走，去千湖大泽……萝儿在那里等你们……”
他掏出一张地图塞给林小邪：“按这个路线走……小心圣光殿……他们……”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开始化作星光，点点消散。
“前辈！”林小邪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柳文渊最后的声音在星光中回荡：
“告诉萝儿……爷爷不怪她……好好活着……”
星光彻底消散。
林小邪攥紧地图，背起韩厉，烈如歌和石坚相互搀扶，四人朝着丘陵边缘疾奔。
身后，那片被封印的区域开始恢复流动。乌长老的怒吼、圣光殿的厉喝、战斗的轰鸣，再次响起。
但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半刻钟后，四人冲出迷雾丘陵，踏入青岚州地界。
前方，是广袤的千湖大泽。
而柳紫萝，就在那里。
林小邪回头，望向逐渐远去的迷雾，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这条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为了活着的人，也为了逝去的人。
（第两百七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