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离开那片被毒兽肆虐的幽谷,将连绵的险峻山峦甩在身后。随着不断深入中原腹地,下方的景致愈发开阔,平原、丘陵、河流交织,人烟也逐渐稠密起来。偶有村镇城池点缀其间,升起袅袅炊烟,一派祥和景象,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围杀只是遥远的噩梦。
然而,飞舟上的众人却无暇欣赏这份安宁。接连的袭杀与追踪,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们时刻保持着警惕。林小邪一边操控飞舟,一边默默运转功法,恢复着消耗的神识与混沌之气,左肩的伤口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已完全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
柳紫萝闭目静坐,指尖混沌色气息流转不息,她在尝试将昨夜战斗中领悟的光暗融合技巧固化下来,同时更精细地控制着自身气息,将那可能引来光源追踪的最后一丝“痕迹”深深内敛。韩厉守在她身旁,如同沉默的磐石。
苏九儿与烈如歌低声交谈着,交换着关于落星城和各自宗门可能获得的情报与支持。了尘和尚默默诵经,佛光温养着众人的心神。墨渊依旧隐在阴影中,如同最敏锐的猎犬,感知着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
三日后的黄昏时分,一座雄城的轮廓出现在天际。
落星城。
此城不负其名,远远望去,城墙并非笔直高耸,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流星雨撞击过的弧度与坑洼,城砖呈现出深沉的暗青色,隐约有微弱的星辉在砖石缝隙间流转。整座城池坐落在两山之间的一片巨大盆地中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据说城墙本身便混合了上古陨星的碎屑,蕴含着微弱的星磁之力,对修士的神识和某些遁术有着天然的干扰与压制。
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城中散发出的驳杂而强大的气息。有仙道宗门弟子的清正之气,有世家子弟的贵胄之气,有散修的市井之气,亦有魔道修士的阴邪之气……各种气息交织混杂,形成一种独特而躁动的氛围。
此刻正值傍晚,落星城内已是灯火通明,无数遁光在城门口起落,如同繁星点点,比临渊城更加繁华,也更加混乱。
“到了。”林小邪控制飞舟在城外数里的一处僻静山林降落,“城中鱼龙混杂,我们分头行动,避免目标过大。九儿,如歌,你们分别去听风阁和天剑阁分舵打探消息,顺便采购一些必要的补给和陨星湖相关资料。”
苏九儿和烈如歌点头应下。
“大师,墨兄,你们在城中暗中查探,留意玄冥宗、七杀殿以及光源势力的踪迹,也关注一下最近是否有其他异常事件或修士失踪的消息。”
了尘和墨渊无声领命。
“韩兄,你和紫萝随我一起,我们先找个不起眼的客栈落脚。”林小邪看向韩厉和柳紫萝。柳紫萝的特殊体质需要保护,而韩厉的战力亦是关键。
“好。”韩厉言简意赅。
柳紫萝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众人约定了联络方式和汇合时间,便各自施展手段,悄无声息地朝着落星城不同的城门而去。
林小邪、韩厉、柳紫萝三人收敛气息,换上不起眼的粗布衣衫,混入入城的人流,缴纳了不菲的入城灵石后,顺利进入城中。
落星城内部比之外观更加奇特。街道并非横平竖直,反而如同星辰轨迹般蜿蜒曲折,许多建筑也造型奇异,有的如同倒扣的星碗,有的外墙镶嵌着会发光的奇异矿石,映照着街道,光影迷离。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丹药、灵材、烧烤食物以及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喧嚣的市井之声充斥耳膜。
林小邪神识微扫,便能感应到街道两旁店铺中传来的阵阵宝光灵气,以及暗巷角落里某些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这里果然是冒险家的天堂,也是罪恶滋生的温床。
他没有选择那些看起来豪华气派的大客栈,而是七拐八绕,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背街,找到了一家名为“老周记”的小客栈。客栈门面陈旧,掌柜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修为只有炼气三层的老头,话不多,收钱办事,正好符合林小邪低调的需求。
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布下简单的隔音和预警禁制后,三人暂时安顿下来。
“韩兄,你在此守护紫萝,我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看看能否感应到星陨铁或者开阳星的其他线索。”林小邪对韩厉道。他怀中的霜狼之契和净化后的开阳星陨铁核心,在进入落星城后,都有微弱的共鸣增强,显示此地确实与开阳星宿关联密切。
韩厉点头:“小心。”
柳紫萝轻声叮嘱:“若有不对,立刻回来。”
林小邪应下,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
走在落星城奇特的街道上,林小邪将混沌系统的环境扫描开到了最大,同时仔细感应着霜狼之契和星陨铁核心的每一丝波动。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专营陨星湖特产“星纹钢”、“雾隐草”的杂货铺;有出售各种探险用符箓、法器、解毒丹药的装备店;有悬赏雇佣修士探索陨星湖某处遗迹的告示板;也有挂着“高价收购星核碎片、上古星器”招牌的神秘店铺,引来不少修士驻足观望,却又大多摇头离开。
林小邪在一家售卖古籍和地图的店铺前停下脚步。店铺招牌上写着“星迹斋”三个古篆字。他信步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香的味道。书架林立,上面堆满了各种兽皮、竹简、玉简乃至石刻。一个戴着水晶单片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掌柜,正就着一盏萤石灯,仔细擦拭着一块残破的石板。
“客官,需要点什么?本店专营陨星湖及周边古地地图、札记、传说考据,应有尽有。”老掌柜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可有近期陨星湖内部的详细地形图?越新越好。”林小邪问道。
老掌柜这才抬起头,透过水晶镜片打量了林小邪一眼,慢悠悠道:“有倒是有,不过价格不菲。而且客官,恕老夫多嘴,最近湖里不太平,雾气比往年浓了数倍,星磁紊乱加剧,失踪的修士比往常多了三成。这最新的地图,也只能标出外围相对安全的区域,深处……可是用命换来的消息,价格自然更高。”
林小邪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出了什么变故?”
老掌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湖心区域,三个月前曾爆发过一次强烈的星辉喷发,持续了足足七天七夜!之后湖面就出现了好几个新的、深不见底的漩涡,吸力惊人,靠近的船只和飞遁的修士都被卷了进去,至今没见出来的。还有人说,在浓雾深处,看到了巨大的阴影游弋,听到过非人的嘶吼……邪门得很!”
星辉喷发?新的漩涡?巨大阴影?林小邪将这些信息记下,这很可能与开阳星宿传承的异动有关。
“地图我要一份,最新的。另外,关于湖心星辉喷发和那些漩涡,有任何更具体的记录或传闻吗?我愿出高价购买。”林小邪说着,取出几块中品灵石放在柜台上。
老掌柜眼睛一亮,动作利索地收下灵石,转身从最里面的一个铁柜中取出一枚玉简和一本薄薄的、纸质发黄的线装册子。
“地图在此,注入灵力即可查看,标注了已知的安全路线、危险区域和新发现的漩涡大致方位。这本《雾中见闻录》是老夫一个侥幸从湖心边缘逃回来的老友所撰,里面记录了他所见所闻的一些诡异景象,或许对客官有用。不过……”老掌柜顿了顿,“客官若真要深入,还需多做准备,近日城中可是来了不少‘硬茬子’,目标恐怕都是湖心那点秘密。”
“硬茬子?”林小邪接过东西,随口问道。
“嘿,七杀殿的血煞卫队前几日就在城中露过面,杀气腾腾的。还有一伙穿着白袍、冷冰冰的家伙,看着就不好惹。连平日很少露面的城主府卫队,巡逻都频繁了不少。”老掌柜摇头晃脑,“这落星城的天,怕是要变了哟。”
七杀殿,光源势力,还有本地官方势力也加强了戒备……林小邪心中了然,谢过老掌柜,离开了星迹斋。
他继续在街上行走,霜狼之契的共鸣时强时弱,似乎在指引着某个方向。他顺着感应,穿过几条巷道,来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似乎是城中一处小型的广场,中央立着一根粗大的、布满风化痕迹的黑色石柱,石柱顶端隐约能看到一些残缺的星图雕刻。
“这是……上古观星台的遗迹残柱?”林小邪感受到石柱散发出的微弱而古老的星辰气息,霜狼之契在这里共鸣最为强烈。
他走近石柱,正想仔细观察,忽然,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从广场另一侧传来。
只见几名衣着华丽、神色倨傲的年轻修士,正围着一个摆地摊卖些低级材料和残缺法器的老散修,推推搡搡,语气嚣张。
“老东西!撞碎了本公子的‘聚灵玉佩’,赔不起就用你这摊破烂抵债!”
“明明……明明是公子您自己撞过来的……”老散修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还敢顶嘴?给我打!”
为首的锦衣青年一脸戾气,挥手就要让手下动手。
周围行人纷纷避让,显然认得这几人不好惹。
林小邪本不欲多管闲事,中原之地,此类欺凌弱小之事屡见不鲜。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目光无意中扫过那老散修摊位上的一件物品——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边缘还缺了一角的石板残片。
他怀中的开阳星陨铁核心,以及识海中沉寂的摇光星核碎片,竟同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悸动!
那石板残片……有古怪!
(第两百四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