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莲台旁，了尘大师的话语刚落，那笼罩在林小邪身上的柔和金光忽然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吸气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林小邪那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原本微蹙的眉头紧紧锁起，仿佛在抵抗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奋力挣扎。他搁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试图抓住什么。
“小邪！”烈如歌第一个扑到莲台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苏九儿和瑶光也立刻上前，紧张地注视着他。
了尘大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未打扰，只是静静观察。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林小邪紧闭的眼睑，终于艰难地、缓缓地抬起。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条迷茫无神的缝隙。
他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那双曾明亮狡黠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盛满了虚弱与疲惫，瞳孔甚至因不适应光线而微微收缩，但深处，一点熟悉的、属于林小邪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重新亮起。那光芒微弱，却不再是涣散无依，它带着意识，带着思考，带着对周遭环境的辨认。
他的视线先是有些模糊地扫过上方那朵巨大的金色莲苞，感受到那股磅礴而温和的生机，眼中掠过一丝茫然。随即，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依次落在了围在身边的苏九儿、烈如歌和瑶光脸上。
当看到她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担忧与狂喜时，林小邪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气音。
“别说话，小邪！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烈如歌喜极而泣，想碰他又不敢，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瑶光眼中也涌上水雾，但她强忍着，立刻取出一颗温养的丹药，小心地喂入他口中，柔声道：“帝子，先凝神，感受此地的生机，稳固自身。”
苏九儿没有说话，但她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松弛了几分，一直紧握着古剑的手也微微松开。她看着林小邪那双重新找回焦点的眼睛，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终于落下。只要意识清醒，神魂未泯，就有希望。
林小邪依言，缓缓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不是昏迷，而是主动引导着那温和的佛力与生机，流向自己千疮百孔的经脉与那布满裂痕的元婴。他能感觉到，此地的力量对他有着极大的滋养作用，虽然修复元婴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稳住了他不断衰弱的趋势。
片刻后，他再次睁开眼，目光比之前清明了一些。他看向一直静立一旁的灰袍老僧，虽然不认识，但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慈悲平和的气息，以及此地主人般的姿态。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行礼，却被了尘大师以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
“小施主重伤未愈，不必多礼。”了尘大师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能在如此重创下苏醒，并保持灵智不昧，小施主心志之坚，血脉之奇，着实不凡。”
林小邪虚弱地扯出一个近乎无形的笑容，算是回应。他现在每做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感觉耗费巨大。
“大师，”苏九儿抓住了时机，沉声道，“小邪既已苏醒，是否意味着……”
了尘大师明白她的意思，缓缓道：“苏醒是好事，证明其本源尚存，意志顽强。但这更说明，需尽快着手根治。幻心佛窟，宜早不宜迟。”
他的目光扫过苏九儿、烈如歌和瑶光：“三位女施主，谁愿入佛窟，取莲台？”
苏九儿毫不犹豫踏前一步：“我去。”
烈如歌几乎同时喊道：“我也去！”
瑶光也坚定点头：“瑶光愿往。”
了尘大师看着三人，摇了摇头：“幻心佛窟，一人足矣。人多，反易互相牵绊，引动更复杂心魔。需择一心志最为坚定，杂念相对最少者入内。”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苏九儿身上：“女施主身具剑心，通明澄澈，杀伐果决亦不失守护之念，乃是入窟最佳人选。只是，需知佛窟之内，考验的并非修为高低，而是心性本质。你心中执念为何，恐惧为何，皆会被无限放大。”
苏九儿迎着了尘大师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坚定：“晚辈明白。为救同伴，苏九儿万死不辞，何惧心魔考验。”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
林小邪躺在莲台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焦急，却无力阻止，也无法代替。他只能看着苏九儿，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无法言说的感激。
了尘大师点了点头：“既如此，准备一下，明日辰时，老衲为你开启佛窟。”
希望与考验，同时降临。
而界限之外，孤独守望的柳紫萝，对这一切尚不知情。她心中的天平，正在佛光与魔念之间，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拉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