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缓缓覆盖了层峦叠嶂的山林。林小邪四人凭借着紫萝制造的混乱和烈如歌对山路的熟悉，成功摆脱了那群被悬赏冲昏头脑的乌合之众，深入到了金陵城西更为荒僻的群山之中。
最终，他们在一处背风的悬崖下，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狭窄山洞。洞内阴暗潮湿，但至少能遮蔽风雨，躲避追踪。
苏九儿小心翼翼地将林小邪放下，让他靠坐在洞壁。连续的山路颠簸让他脸色再次变得苍白，重塑经脉带来的剧痛也隐隐加剧，但他紧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烈如歌迅速清理出一片空地，捡来干柴，生起了一小堆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洞内的阴寒，也映亮了四人疲惫却坚定的面庞。
紫萝最后一个进入山洞，她仔细检查了洞口，撒下一些无色无味的药粉，以防毒虫猛兽靠近，这才走到火堆旁坐下，沉默地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
气氛有些沉闷。失去忘忧谷那个相对安逸的据点，意味着他们再次暴露在无处不在的危险之下，前途未卜。
“妈的！慕容白和幽冥宗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烈如歌忍不住骂了一句，一拳砸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苏九儿轻轻替林小邪擦拭着额头的冷汗，眼神中带着忧虑：“悬赏令一出，我们日后在金陵地界，只怕是寸步难行了。”
林小邪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悬赏令是麻烦，但也是机会。”
“机会？”三女都看向他。
“没错。”林小邪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慕容白和幽冥宗动用这种手段，说明他们暂时无法精准定位我们，或者说，他们有所顾忌，不敢亲自大规模搜山。这悬赏令，更像是一种打草惊蛇，想逼我们现身，或者让我们在逃亡中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悬赏令面向的是三教九流，消息来源必然杂乱。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反过来获取情报。比如，哪些人在积极搜寻我们，哪些地方盘查严密，这都能反推出慕容白和幽冥宗大致的关注点和兵力分布。”
苏九儿和烈如歌闻言，眼睛微微一亮。确实，危机中往往蕴藏着转机。
紫萝也抬眼看了林小邪一下，淡淡道：“你倒是乐观。”
林小邪对她笑了笑：“不然呢？哭丧着脸，慕容白就能放过我们了？”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韧性。
这番话，稍稍驱散了洞内压抑的气氛。
烈如歌重新燃起斗志：“说得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什么风浪没见过！”
苏九儿也点了点头，看向林小邪的目光更加柔和，这个男人，总能在绝境中给人希望。
夜色渐深，山林中万籁俱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隐约的虫鸣。
烈如歌负责守上半夜，抱着弯刀坐在洞口附近，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黑暗。
苏九儿坚持要守着林小邪，靠坐在他身边，闭目调息，但一只手始终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随时感知着他的状况。
林小邪疲惫不堪，在篝火的暖意和苏九儿令人安心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紫萝坐在火堆的另一侧，却没有入睡。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跳动的火光在她妩媚而妖异的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她眼中罕见的迷茫与挣扎。
今天发生的一切，再次清晰地提醒她，她已经回不去幽冥宗了。慕容白不会放过她，五毒尊者若是知道她背叛，手段只会更加酷烈。她就像一叶浮萍，脱离了原本的根系，随波逐流，前途一片黑暗。
而林小邪这个小小的团队，却展现出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凝聚力。苏九儿对林小邪毫无保留的付出，烈如歌直爽的义气，甚至林小邪本人那种打不垮的乐观和狡猾……这一切，都与幽冥宗内部互相倾轧、冷酷无情的环境截然不同。
“柳叶堂……真正的仇人……” 林小邪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回响。这是支撑她背叛的唯一动力，也是一片望不到彼岸的迷雾。
她悄悄抬起头，目光越过篝火，落在对面相依偎的林小邪和苏九儿身上。看着苏九儿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紧握着林小邪的手，看着林小邪沉睡中略显稚气却坚毅的侧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羡慕、酸涩和一丝渴望的情绪，悄然在她心底滋生。
或许……跟着他们，真的能找到一条不一样的路？哪怕这条路，同样布满荆棘？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如同野草般开始疯长。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入臂弯，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产生了脱离幽冥宗掌控之外的、模糊的期待。
而在她看不见的对面，本该睡着的林小邪，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太初蕴灵诀》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隐约捕捉到了紫萝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她身上气息的微妙变化。
他心中明了，这位毒仙子的心，正在真正开始倾斜。
深山寒夜，篝火旁的四人心思各异。前路虽险，但信任的种子已在绝境中发芽，而一份来自黑暗深处的抉择，也即将迎来最终的答案。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