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的新品推介会一过，整个厂子像上了发条似的，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干劲儿。车间里的机器从早响到晚，工人们轮着班加班，可订单还是堆得像小山，根本赶不完。
林凡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在车间盯着生产，生怕哪个环节出岔子，晚上还得对着图纸琢磨新厂房的事儿。没办法，只能再招人好在街道办的周主任给力，一听说红星厂缺人，立马帮忙牵线，没几天就来了一批待业青年和返城知青，清一色的年轻面孔，眼里都带着想好好干的劲儿。厂区东边那片空地也圈了起来，再过阵子，就能盖新车间了。
这天林凡正跟车间主任核对订单进度，门卫大爷突然跑进来：“林厂长，市电子研究所的郑教授来了，还带了个人！”
林凡心里一动，赶紧迎出去。门口站着郑国栋，旁边还跟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看着就沉稳，不像郑教授那么爱开玩笑。
“林凡同志，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郑国栋笑着拍他肩膀，指了指身边人，“这是我们所的刘副所长，管技术应用的。上次我跟他说你们厂把技术变成产品这么快，他死活不信，非得亲自来看看。”
刘副所长主动伸手，握力很稳：“林凡同志，年轻有为啊！老郑回去没少夸你，说你给他们项目组提的思路，比开会讨论半个月都管用。今天一看，果然不是吹的。”
“刘所长您太客气了。” 林凡赶紧回握，脑子却转得飞快副所长亲自来，肯定不只是 “看看” 这么简单，“郑老师才是真有本事，我就是跟着学了点皮毛，运气好罢了。”
寒暄了两句，刘副所长直截了当：“林厂长，能不能带我们去生产线转一圈？也让我开开眼，看看你们是怎么把图纸变成东西的。”
“当然能，您这边请。” 林凡领着两人往车间走，刚进门，刘副所长的眼睛就亮了。
车间里干干净净，流水线跑得有条不紊，工人手里的动作又快又准，每台刚装完的收录机都得经过三道检查，不合格的直接挑出来。刘副所长蹲在流水线旁，盯着一台收录机的电路板看了半天，又拿起旁边的检测报告翻了翻，转头对林凡说：“你们这管理是真规范，工人精神头足，质量把控也严不像有些厂，只求数量，不管好坏，最后东西堆在仓库里卖不出去。”
林凡笑了笑：“都是应该的，东西不好，砸的是自己的招牌。”
一圈逛下来，回到办公室，刘副所长喝了口茶，终于说正题了：“林凡同志，不跟你绕圈子了。我们研究所手里，压着不少技术成果，有的是能用到实际里的，但你也知道，研究所嘛，搞研究还行，要把技术变成能卖的东西，就差了点劲儿。好多成果写完报告、评完奖，就锁在柜子里落灰，太可惜了。”
他放下茶杯，身子往前凑了凑：“我们看你们红星厂，又能搞生产，又能打开市场，所以想跟你们聊聊能不能搞个深入点的合作？”
林凡心里 “咯噔” 一下，强压着兴奋问：“您具体说说，怎么合作？”
“我们出技术，你们出人力物力，把技术变成产品，然后卖出去。” 刘副所长推了推眼镜，“至于怎么分利，都好说。可以按技术入股，也可以一次性把技术卖给你们，或者按销售额抽成。我们就一个想法：好技术别浪费，得让它真能用上，能创造价值。”
这话一出口，林凡的心跳都快了半拍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知道未来的电子产品发展方向，可缺的就是当下的技术支撑，研究所的这些成果，刚好能补上这个缺口，到时候红星厂的产品线能一下子丰富起来，还能往高附加值的方向走！
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问：“刘所长，那你们现在有哪些比较成熟的技术？我也得看看，能不能跟我们厂的生产对上。”
刘副所长和郑国栋对视一眼，都笑了：“具体的技术清单，我们回去整理好给你送过来。比如数字显示、简易计算电路，还有传感器的一些小应用，都是能落地的。当然，这得咱们双方一起评估，选最合适的。”
送走两人，林凡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越想越激动。这合作要是能成，红星厂就等于插上了翅膀，以后的发展就不是小打小闹了。他拿出笔记本，飞快地写下几个关键词“数字显示收录机”“简易计算器”“传感器应用”，每个词后面都画了个圈，这些都是能马上推进的方向。
“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林凡攥了攥拳，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忙到天黑，林凡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宋奶奶正站在灶台边忙活，看到他回来，立马笑了：“凡子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今天炖了你爱吃的肉。”
“哎，奶奶。” 林凡洗了手，坐在饭桌旁，王淑芬已经给他盛好了一大碗米饭，还往他碗里夹了块肉：“你说你，整天忙得不着家，厂里就离了你不行？也得注意身体，别累垮了。”
宋卫国也开口：“我听街坊说，你们厂最近又接了不少大订单？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
“还行，订单是不少，所以才得建新车间，再招些人。” 林凡笑着点头，刚拿起筷子，又问：“小雅呢？还没放学？”
他话音刚落，门帘就被挑开了，宋小雅背着书包走了进来。小姑娘今年高三，个子长了不少，模样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可今天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里还带着点愁绪。
“姐，回来啦？快吃饭。” 林凡招呼她。
宋小雅放下书包，默默洗了手，坐到桌边，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却没怎么吃。
宋奶奶看出来不对劲，关切地问：“小雅，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太累了？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
宋小雅摇摇头，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奶奶，爸，妈…… 今天老师找我们谈话，说快该报高考志愿了。”
“报志愿？这是好事啊！” 王淑芬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筷子就说：“我跟你说，小雅，你就报师范！以后当老师，又稳定又体面，还不用风吹日晒的，多好！”
宋卫国也跟着点头：“要不就报财经大学？以后进机关单位，坐办公室，也轻松。”
“就是，女孩子家，学个会计也行，找工作也容易。” 王淑芬补充道，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宋小雅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更小了，却带着股倔强：“我…… 我想报电子工程，或者计算机……”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连筷子碰到碗的声音都没了。
王淑芬第一个反对，声音都提高了些：“电子？计算机？那都是些什么专业？听都没听过！那不是男孩子学的东西吗？又脏又累的，你一个女孩子学那个干嘛？以后能找到工作吗？”
宋卫国也皱起了眉头：“小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得选个靠谱的专业，别一时冲动。你看你凡子哥，搞厂子多辛苦，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吃这份苦。”
“我怎么就不能学了？” 宋小雅猛地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却把腰杆挺得笔直，“我就是喜欢这个！凡子哥弄的那些电路板、收录机，我看着就觉得有意思，我还自己画过电路图呢！而且…… 而且以后肯定是电子和计算机的天下，学好了肯定有用！”
她说着，转头看向林凡，眼里满是求助和期待：“凡子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凡身上。王淑芬和宋卫国脸上带着不赞同，宋奶奶则是一脸担忧，只有宋小雅，眼神里满是渴望，等着他的回答。
林凡看着宋小雅倔强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这样，顶着家里的反对，非要学电子工程，就因为喜欢。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叔，婶，奶奶，我觉得小雅说得对。”
他看向宋小雅，语气肯定：“电子和计算机，确实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后用处大着呢。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小雅喜欢这个，又有志向，咱们应该支持她。再说了，搞技术不分男女，只要能做出成绩，一样受人尊敬，一样能有出息。”
然后他又转向宋卫国和王淑芬：“至于辛苦，哪行不辛苦？只要学得好、学得精，还怕找不到好工作？说不定以后咱们红星厂发展起来，还得靠小雅这样的专业人才呢。”
这话一出，宋小雅的眼睛瞬间亮了，之前的愁绪一扫而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王淑芬和宋卫国对视了一眼，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但林凡现在在家里说话有分量，他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再强烈反对。
宋奶奶见状，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凡子见识广，他说行肯定差不了。小雅啊，既然想学，就好好学，争取考个好大学，给咱们老宋家争口气！”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宋小雅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得格外香，还小声对林凡说：“谢谢凡子哥。”
“谢什么，” 林凡笑着给她夹了勺鸡蛋羹，“好好努力，等你学成了，要是愿意，随时来红星厂帮我。”
看着宋小雅眼里的光，林凡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他一开始搞红星厂，是为了改变生活，为了赚钱，可现在他觉得，能帮着像小雅这样有志向的年轻人实现梦想，能为这个时代培养些技术人才，好像比单纯赚钱更有意义。
吃完饭，林凡回到自己房间，拿出白天写的笔记本，又添了一行字“关注电子、计算机专业人才培养”。他知道，红星厂的未来，不只是靠技术和产品，更得靠人。
而现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