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梦乡的林间空地,空气仿佛凝固了。
精灵队长莱拉尔嘴角那抹讥讽的弧度还未散去,他像一个优雅的猎人,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黑发人类答应比试,不过是绝望中最后的挣扎,一场注定会让他颜面扫地的滑稽剧。
周围的精灵巡逻队员们也大多抱着看戏的心态,他们交头接耳,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真的以为自己能拉开月木弓吗?”
“别是把弓弦拉断,伤了自己吧?”
“一个没有丝毫自然亲和力的凡人,连箭矢的灵魂都感受不到,谈何箭术?”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蚊蚋般嗡鸣,却丝毫无法传入林越的耳中。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纯粹。
一名精灵士兵将一张通体泛着柔和银光的月木长弓递了过来,弓身由千年月木主干制成,坚韧而富有灵性,上面雕刻着细密的藤蔓花纹。对于精灵而言,这是制式武器,是荣誉的象征。但在林越手中,它仅仅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解决问题的工具。
紧接着,另一名士兵递上一支箭。箭矢的做工堪称粗糙,箭身是普通的白桦木,箭头是未经打磨的燧石,尾羽也只是随便粘了几根不知名鸟类的羽毛。这是精灵们训练新手用的练习箭,其精准度和威力,连制式装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莱拉尔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这是在用行动告诉林越:就算给你我们最好的弓,配上最差的箭,你也创造不出奇迹。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一种将对手尊严踩在脚下的表演。
林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弓与箭,没有丝毫波澜。他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动作流畅而标准,却又带着一种与精灵们截然不同的、纯粹为了效率而生的机械感。他没有像精灵那样闭眼感受风,也没有吟唱任何赞颂自然的歌谣。
他只是,站定。
就在他准备拉弓的瞬间,莱拉尔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等等,人类。既然是比试,总该有点彩头。你若输了,不仅要卸下所有装备,接受我们三天的‘净化’,还要……跪下,为你的无礼向月神忏悔。”
这已经不是比试,而是羞辱的升级。
周围的精灵们兴奋起来,他们喜欢看这种高傲的凡人被彻底碾碎的场景。
林越拉弓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莱拉尔。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个聒噪的跳梁小丑。
“可以。”林越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莱拉尔眼中燃烧的火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冷静,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但如果你输了呢?”林越反问。
莱拉尔一愣,随即失笑:“我输?哈哈哈……好,如果我输了,我莱拉尔,以及我身后所有的巡逻队员,都向你行抚胸大礼,并亲自护送你去见长老,如何?”
他自信满满,因为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任何意外,能让他输掉一场射箭比试。
“成交。”林越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弓箭上。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拉开了弓弦。
“嗡——”
一声低沉厚重的嗡鸣,如同远古巨兽的苏醒前的呓语,在林间回荡。那三百磅的拉力,在林越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他稳稳地将弓拉成一个满月,肌肉线条在作战服下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却又奇异地与周围的自然景色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片森林的一部分。
精灵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惊骇地发现,这个人类,竟然真的将那张他们引以为傲的硬弓,毫不费力地拉开了!而且,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沉稳如山的气息,让他们这些自诩为自然之子的精灵,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渺小。
莱拉尔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但已经晚了。
在林越的视野中,世界已然数据化。他的系统面板在意识深处飞速运转:
【目标锁定:风之泪(特殊植物体)】
【距离:8124米】
【目标摇摆频率:05赫兹】
【基础箭术:lv72(被动效果:弹道自动计算、风阻补偿、弱点锁定)】
风不再是风,而是一组组流动的矢量。空气的湿度、温度、密度,都化为精确的参数。那朵在八百米外随风摇曳的“风之泪”,其每一次摆动的轨迹都被精准预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条条未来可能性曲线。
而他要做的,就是从无数条曲线中,选择唯一正确的那一条。
他的心,静如止水。
没有愤怒,没有炫耀的欲望,只有解决问题的绝对专注。这种极致的冷静,让他与手中的弓箭,与这个世界,达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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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们屏住呼吸,他们看到林越的右手松开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破空声,没有华丽的魔法光效。
那支粗糙的白桦木箭矢,如同一个被赋予了生命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弦而出。它没有划出任何优美的弧线,而是走了一条笔直的、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轨迹。迎面而来的微风,在它面前仿佛被无形的利刃一分为二,丝毫无法影响它的分毫。
它飞过草地,越过灌木,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残影,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八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如同雪花落在湖面。
那支箭矢,没有射中“风之泪”那脆弱的花瓣,而是精准无比地从它纤细如发丝的花茎中央,一穿而过!
极致的控制力!
那朵水晶般的花朵,被箭矢带起的微弱气流轻轻托起,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然后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完好无损地落在了莱拉尔的脚边。
一箭穿茎,花落无声。
整个世界,死寂了。
鸟儿停止了歌唱,风儿停止了吹拂,连树叶都仿佛凝固在了枝头。所有精灵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见了鬼一般的骇然与茫然。
这……这已经不是箭术了!
这是神迹!是法则的戏弄!是他们对“力量”这个词的认知被彻底颠覆的证明!
莱拉尔呆呆地看着脚边那朵完好无损的“风之泪”,又猛地抬头望向远处,他看到那支白桦木箭矢,正稳稳地钉在“风之泪”后方一寸的树干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知与狂妄。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浑身发冷,握着弓的手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剑圣面前卖弄三脚猫功夫的学徒,可笑又可悲。
他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原本准备了下一箭——灌注风之魔力,让箭矢绕着“风之泪”飞舞三圈,最后才精准地射穿花瓣中心。那是他引以为傲的、足以在任何精灵面前炫耀的技艺。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那个想法,是那么的幼稚和可笑。
林越的这一箭,已经超越了“技艺”的范畴,达到了“道”的层面。不是比谁更华丽,而是比谁更接近本质。
林越将手中的月木长弓随手抛还给那名早已石化的士兵,动作随意得像是丢掉一件垃圾。他甚至没有再看莱拉尔一眼,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箭,不过是随手拂去衣角的尘埃。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加伤人,更加诛心。
莱拉尔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那高傲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周围的精灵们,看向林越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最初的鄙夷和嘲讽,变成了惊惧、骇然,以及深深的……恐惧。
这个男人,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存在。他是一个行走在凡间的……神明。
林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失魂落魄的莱拉尔身上,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现在,可以带路了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在莱拉尔的耳边炸响,将他震得一个激灵。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挺直了几乎要弯下去的脊梁。他缓缓收起自己的长弓,对着林越,做了一个精灵族在面对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使用的、抚胸躬身的古老礼节。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心悦诚服的郑重。
“遵……遵命,尊敬的阁下。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