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熄灭药炉里的火，指尖还留着陶罐温温的触感。他站在窗边，目光落在那株嫩芽上——叶片比早上更舒展了些，像是喝饱了阳光，悄悄长开了。
白璃从屋里走出来，右臂上的布条换成了素色绸带，动作轻柔，却已经不需要人扶了。她看了姜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没说话，但眼神很暖。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踩在石板路上，像某种暗号。两人同时抬头，看见掌门站在门口。青袍洗得有些发白，腰间的招魂铃静静垂着，一声不响。
“该谈谈了。”他说。
姜云没动，手却悄悄伸进怀里，摸了摸贴在心口的青玉。他闭上眼，深呼吸三次，像是在稳住自己。再睁眼时，他看向白璃：“走吗？”
她点点头，眉心那点朱砂痣轻轻一闪，像是回应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影映在石壁上。掌门没有绕弯子，一开口就像刀劈竹子一样利落：“你们参加的试炼，不是为了选弟子。”
姜云皱眉。
“路线是设计好的。”掌门走到中央石台前，指尖划过一道凹槽，“每一处转折，都通向一处古阵遗址。那些残存的阵法，千年来一直和青帝封印共鸣。而你们——尤其是你，”他看向姜云，“体内的灵力波动，跟这些遗址完全吻合。”
“你们不是被选中。”掌门顿了顿，“是被唤醒的。”
白璃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仿佛突然明白了某个一直想不通的谜题。
姜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所以……我从来就没‘开始’过？从踏进试炼那一刻起，就已经走在别人画好的路上？”
“路确实是有的。”掌门声音低沉，“但怎么走，能走多远，终究看你自己。”
“那白璃呢？”姜云忽然问，“她也是安排好的吗？”
掌门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她女扮男装混进试炼场，看似偶然，其实不然。她的血脉里，有‘司命锁魂印’。这个印记千年未现，只有一种情况会激活——当青帝容器真正觉醒的时候。”
空气仿佛凝住了。
姜云猛地转头看向白璃。她站在原地，脸色有点白，却没有否认。
“她的靠近，不是巧合。”掌门继续说，“是印记在牵引。就像磁石吸铁，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会慢慢靠近。”
姜云喉咙动了动，声音有点干：“所以……她来救我，是因为‘必须来’？而不是因为她想？”
“我不否认牵引之力的存在。”掌门目光扫过他们俩，“但她有没有选择留下来？有没有一次次挡在你面前？有没有用自己的血去解你体内的反噬？这些，难道也是命运写好的？”
白璃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没有骗你。我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查铜镜的秘密。可是后来……我不想走了。”
姜云盯着她看了很久。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亮，像第一次见她时躲在药箱后面偷看他那样。他忽然想起她在雪地里冻红的脸，在深渊边颤抖的手，在影煞刀下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身影。
都不是假的。
“我知道。”他低声说，“就算真是被拉来的，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你自己。”
掌门点点头：“幕后的人布局很久了。他们知道青帝将现，就用试炼做饵，引动宿命交汇。你们的相遇是一环，觉醒是另一环。但这不代表你们没有破局的机会。”
“谁在背后操控一切？”姜云问。
“我不知道全部。”掌门神色凝重，“但我能确定，青玄门内部已经有了裂痕。影煞不止一次潜入，而最危险的，是那些披着正道外衣的人。他们不动手，只布局，等时机成熟，便借刀杀人。”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殿外那口枯井：“那张符纸，我已经取下来了。”
姜云心头一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旧的防护结束了，新的危机已经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白璃问。
“不能单独行动。”掌门语气坚决，“尤其不准擅自去查试炼遗迹的痕迹。那些地方不只是记忆，更是陷阱。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姜云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他曾经以为，只要守住青玉，护住身边的人就够了。可现在，连“守护”这件事，似乎都被算进了某个更大的计划里。
“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走不出这个局？”他低声问。
掌门看着他，眼神像穿透了层层迷雾：“局确实存在。但破局的人，还在自己手里。”
殿内一时安静。阳光斜斜照进来，在石砖上划出一道金线，正好落在姜云脚边。他低头看着那道光，忽然觉得它不像束缚，倒像一条路。
他转身，朝白璃伸出手。
她愣了一下，随即把手指放进他掌心。温热的，真实的。
“不管是不是被牵引来的。”他低声说，“你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你自己。”
她抬头看他，嘴角轻轻扬起，眼中雾气散去，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大殿，踏上石阶。风吹过桃林，吹动檐角的铜铃，叮铃一声，轻轻荡开。姜云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青玉，绿意流转，像是有了回应。
白璃忽然停下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眉心的朱砂痣。那一点红，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闪烁，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姜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院墙角落，那口枯井的井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细纹。裂痕很窄，却笔直延伸，仿佛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开。
他刚要开口，忽然觉得掌心一烫。
青玉吊坠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裂痕泛起刺目的绿光，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