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了都市厚重的雾霭，在公安部某指定办案点的窗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审讯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曾经在足球界呼风唤雨、意气风发的刘戌源，此刻身着统一的号服，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昔日的威严与气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抽空灵魂般的疲惫与颓唐。
他对面的两位办案人员，一位来自公安部经侦局，面容刚毅，目光如炬；另一位则是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资深干部，神色沉稳，不怒自威。桌角的记录仪红灯闪烁，无声地记录着这场关乎中国足球肌体深处脓疮的清理。
“刘戌源，”纪委干部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你通过‘调节费’政策，与部分俱乐部进行利益输送，并个人收取巨额好处的问题，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链。现在，是给你机会，让你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刘戌源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眼神躲闪。他试图为自己辩解，话语却苍白无力，逻辑漏洞百出。“那些……都是正常的业务往来，是为了推动联赛发展……有些款项是俱乐部主动表示的‘感谢’……”
“感谢？”经侦局的警官冷哼一声，将一摞银行流水和关联企业材料推到他面前，“这笔从‘东海星耀’公司转出的五百万，经过三次空壳公司周转，最终进入你侄子控制的海外账户，这也是‘感谢’？刘戌源，证据面前，任何狡辩都是徒劳的。我们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主动交代问题，包括你潜逃计划的资金来源、协助人员，以及你在任期间，还有哪些人深度参与了你们的违纪违法活动！”
“圈子……那个圈子……”刘戌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喃喃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不仅仅是对于法律制裁的恐惧，似乎还夹杂着对某些潜藏势力的忌惮。他知道，自己已经是一枚被弃的棋子，但棋盘背后的某些阴影，依旧让他不敢轻易全盘托出。审讯，在攻坚与抵抗、证据出示与心理防线的逐步瓦解中，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这不仅是针对他个人的审判，更是撕开铁幕，探寻腐败根源的关键一步。
……
与此同时，中国足协的会议室里，气氛同样严肃，却涌动着一股不同的气息——那是废墟之上渴望重建的决绝与审慎。
足协主席陈青安端坐主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刘戌源的仓皇落网，并未让他有丝毫轻松，反而更感肩头压力如山。清除毒瘤只是第一步，如何在废墟上建立起真正健康、能持续发展的足球体系，才是真正的考验。足协内部的余毒未清，外界的质疑如潮，国家层面的期待殷切，这一切都容不得他有半分喘息。
“同志们，”陈青安环视与会的执委和各部门负责人，声音沉稳地开了场，“刘戌源归案，是阶段性胜利，但绝非终点。它暴露出的问题触目惊心，也警示我们，足协自身的改革、队伍的建设，一刻也不能停歇。今天这个办公会，重点之一，就是讨论如何补齐因刘戌源潜逃而空缺的副主席岗位，以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人事考量。这不仅是一个位置的填补，更是我们向外界展示足协革新决心、优化领导结构的关键一步。下面，请孙雯副主席先谈谈初步想法。”
分管人事和女子足球的副主席孙雯点了点头。她作风干练，在足球专业领域威望很高，是足协内部一股难得的清流。她打开面前的文件夹，语调清晰地说道：“主席，各位同事。刘戌源落网，万建斌同志升任常务副主席后，现在空缺出来的副主席职位，主要负责对外交流、市场开发以及社会足球推广等，权责很重。经过前期摸底和初步考察，并结合当前我们工作需要突出强调的领域——特别是夯实足球人口基础、激活社会足球活力这方面——我在这里郑重推荐社会足球部的负责人，苏超同志，来接任这个职位。”
这个名字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议论声，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是他”的认同感。
孙雯继续陈述理由：“苏超同志是我们足协的老人了，从基层做起，在不同岗位都历练过，政治过硬，业务熟悉。最重要的是，近年来他在社会足球部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他没有追求短期的、眼球效应的政策，而是扎扎实实地扑在‘播种’上。”她顿了顿，具体列举道，“在他的推动下，我们新增备案的业余足球俱乐部数量在过去两年增长了百分之三十五；‘足协杯’业余球队的参赛通道得到拓宽，真正给了草根队伍梦想的舞台；还有，他现在全力推动的‘各省市县级的文旅足球联赛’，这对于普及足球运动意义重大。”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陈青安和在座众人：“这些工作，或许不像顶级联赛引援那样吸引媒体头条，也不像国家队一场胜利那样激动人心，但这是真正在为中国足球培固根基，是在修复被急功近利思想严重破坏的生态。苏超同志沉稳务实，不尚空谈，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在我们当前这个特殊时期，需要这样一位熟悉足协内部运作、又能坚守正确足球发展规律的同志进入决策层，平衡可能存在的冒进倾向，确保改革不会偏离航向。我认为，他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孙雯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位执委相互交换着眼神，微微颔首。
陈青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他对苏超的印象一直不错，这是一个埋头做事、不拉帮结派的老黄牛式干部。在刘戌源时代，苏超因其负责的领域“油水”不多，且性格不喜迎合，并未得到重用，甚至有些被边缘化。但也正因如此，他反而避开了之前调查中牵扯到的许多是非。孙雯的评价非常中肯，中国足球的未来，绝不能只盯着塔尖，塔基的牢固与否才是决定性的。苏超所做的工作，正是当前最需要坚持和加强的方向。
“其他同志的意见呢？”陈青安缓缓开口。
负责青少年足球部的执委许基仁副主席率先表态：“我同意孙副主席的意见。苏超同志在社会足球做出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我们现在太需要这种扎实的作风了。让他上来，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一股清风。”
“我也赞成。”负责数字信息部的执委杨旭副主席接口道，“苏超同志协调能力很强，社会足球部的工作需要和方方面面打交道，他都处理得不错。副主席这个岗位，需要这样的综合能力。”
“没错，现在是特殊时期，稳定和延续性很重要。苏超同志熟悉情况，能够快速进入角色，有利于工作的稳步开展。”
表态的声音一边倒地支持。这既是对苏超个人能力和过往成绩的认可，也是足协内部在经过系列震荡后，对于回归足球本身规律、追求稳健务实发展路径的一种集体共识。刘戌源那种好高骛远、盲目追求政策工程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的风格，已经让所有人深受其害，心生警惕。
陈青安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有了决断。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好。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么关于推荐苏超同志担任足协副主席的提议，我们现在进行表决。”
他率先举起了右手，目光坚定。
常务副主席万建斌，同样举起了右手。
孙雯紧随其后，举手表决。
接着，与会的执委和相关部门负责人，一个接一个，没有任何犹豫，都郑重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没有反对，没有弃权。全票通过。
“好。”陈青安放下手，记录下这一结果，“这项人事任命，将按程序尽快上报体育主管部门批准。希望在正式任命下达后，苏超同在新的岗位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会议继续进行，讨论其他议题。但这项关键的人事变动，无疑为本次会议，也为正处于漩涡中的中国足协，定下了一个清晰的基调——破晓已至，在彻底清算旧账的同时，新的力量、新的方向正在被擢升和确立。
……
散会后，唐龙回到办公室，站在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车流。苏超同志的任命，是内部整顿和业务转向的一个强烈信号。但他深知，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刘戌源的审讯能挖多深？其背后是否还有更庞大的利益网络在潜伏观望？联赛中那些与刘戌源过往甚密的俱乐部会作何反应？即将到来的国家队世界杯预选赛最后两场战役，在缺乏高质量联赛支撑、球员状态起伏不定的情况下，又能交出怎样的答卷？
一系列的问题，如同窗外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城市，等待着他和新的足协领导班子去面对、去解决。
同时陈青安主席也拿起内线电话，沉声吩咐道：“请帮我联系一下苏超同志，如果他方便，请他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他需要亲自和这位即将肩负重任的“老黄牛”谈一谈，让他明确感知到，破晓的光芒虽然已经刺破铁幕，但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难。新的战斗，才刚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