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上的比分牌刺眼得令人窒息——中国0：7日本。
唐龙关掉直播，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窗外北京的冬夜漆黑如墨，一如他此刻的心情。社交媒体上早已炸开了锅，“史上最惨失利”、“足球的葬礼”、“彻底无缘世界杯”等标题像一把把尖刀，刺向每一个还关心中国足球的人。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唐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唐龙吗？我是陈青安。”
这个名字让他愣住了。陈青安，他大学的校友，曾经的校园风云人物，如今刚刚被任命为中国足协新任主席。各大新闻网站都在头条报道了这一任命，标题清一色是“铁腕主席临危受命”。
“陈主席？您好。”唐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明天早上八点，足协办公楼，我需要你作为我的首席秘书开始工作。”陈青安的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寒暄。
唐龙一时语塞。他与陈青安虽曾是校友，但并无深交，只是在校友会上见过几面。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家体育咨询公司的数据分析师，与足球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陈主席，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因为你不属于这个圈子。明天见。”电话被挂断了。
唐龙握着手机，茫然地站在窗前。中国足球这潭浑水，他从未想过要踏足。作为一名体育管理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他曾经也对足球充满热情，但目睹这些年中国足球的种种乱象，他早已选择保持距离。
然而，0：7的惨败像一记重锤，击碎了所有足球人的尊严。
第二天清晨，当唐龙走进足协大楼时，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气氛。前台工作人员查看他的预约时眼神闪烁，得知他是新上任的首席秘书后，那种惊讶和戒备几乎不加掩饰。
“陈主席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工作人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足协大楼的走廊墙上挂着中国足球历史上辉煌时刻的照片——2001年世界杯出线、女足世界杯亚军这些影像如今看来像是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
陈青安的办公室门开着，他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与校友会上那个谈笑风生的形象不同，眼前的陈青安眼神锐利，眉头紧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你来了。”陈青安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示意唐龙坐在对面。
“陈主席，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选择我。”唐龙直截了当地问。
陈青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我上周收到的匿名信，警告我‘不要碰某些人的蛋糕’。”
唐龙翻开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几起青训资金被挪用、联赛裁判被收买、球员年龄造假的事件，涉及多名足协官员和地方俱乐部高管。
“足协内部就像一座冰山，我看到只是表面。我需要一个局外人，一个没有被这个圈子同化的人帮助我摸清真相。”陈青安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在校友会上，我听你讲过关于体育管理体系改革的观点，印象深刻。我知道你一直关注足球，尽管你现在做的是其他体育项目的咨询。”
唐龙沉默了片刻。“即使我接受这个职位，我们能改变什么？系统已经腐烂到根子了。”
“0：7的惨败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陈青安站起身，回到窗前，“舆论压力已经达到顶点，上级领导要求彻底改革。这是最坏的时刻，也是最好的时机。”
他转过身，声音低沉但有力：“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体系，从青训到联赛，彻底重塑中国足球。但首先，必须清除系统内的蛀虫。”
唐龙感到心跳加速。多年来，他无数次与朋友喝酒聊天时痛斥中国足球的弊病，设想着如果自己掌权会如何进行改革。如今机会真的摆在面前，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作为首席秘书，你的第一个任务是起草一份改革方案大纲，但同时要保密。”陈青安递给他一个加密u盘，“这里面有一些敏感数据，涉及青训资金流动和球员转会。我要你帮我分析其中的问题。”
唐龙接过u盘，感觉它异常沉重。
“小心点，唐龙。”陈青安意味深长地说，“这栋楼里有很多双眼睛和耳朵。有些人希望改革，更多人害怕改革。你的办公室在隔壁，已经准备好了。”
唐龙起身准备离开，陈青安又叫住了他。
“记住，我们不仅仅是在管理足球，而是在挑战一个已经形成的利益集团。这场斗争可能会很危险。”
唐龙点点头，推门走出了主席办公室。
他的新办公室比想象中要宽敞，但明显刚刚匆忙整理过，桌上已经堆满了文件和资料。唐龙坐下来，打开电脑，插入u盘。加密文件里是近年来各级国家队青训经费的拨付记录和球员转会数据。
仅仅浏览了半小时，唐龙就发现了问题。多家青训中心的拨款与实际建设进度严重不符，大量资金在中间环节“消失”。更令人震惊的是，一些年轻球员的转会费高得离谱，而他们的实力数据却平平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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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专注分析时，敲门声响起。一位四十多岁、微微发福的男子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唐秘书吧？我是技术部的王主任，王宏涛。”男子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欢迎欢迎。听说您是陈主席特意从外面请来的高材生？”
唐龙起身与他握手，注意到王宏涛的眼睛迅速扫过他桌上的文件和电脑屏幕。
“王主任您好，我只是临时来帮忙的。”
“哎，别谦虚。”王宏涛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陈主席刚来，可能对咱们足球圈的情况还不完全了解。有些事啊，急不得。要是需要帮忙，随时找我。我在这栋楼里工作了二十年，认识不少人。”
“谢谢王主任，我一定向您请教。”
王宏涛离开后，唐龙警惕地关上了门。陈青安的警告言犹在耳——这栋楼里有很多双眼睛和耳朵。
中午，唐龙准备去食堂吃饭，在走廊上偶然听到了两个工作人员的对话。
“听说新来的那个是陈主席的亲信，完全的外行。”
“又一个来镀金的吧？待不了几个月就会走人。”
唐龙假装没听见，径直走向食堂。打饭时，他注意到几个桌的人都在看他，但当他目光扫过去时，他们又迅速移开视线。
正当他独自吃饭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走了过来。
“唐秘书吗？我是宣传部的李静，陈主席让我配合您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她递上一份文件，“这是近期媒体对足协的报道汇总，陈主席认为您应该看看。”
唐龙请她坐下。李静看起来比楼里其他人都要直率，说话不绕弯子。
“足协内部现在分成几派？”唐龙直接问道。
李静略显惊讶，随即笑了笑：“看来陈主席找对人了。简单说，有三派：保守派希望维持现状，改革派支持陈主席，还有大多数观望派在等待风向。”
“王宏涛主任属于哪一派？”
李静迟疑了一下：“王主任他负责的技术部掌管着青训和教练培训资金，每年经手数亿。他是刘副主席的老部下。”
刘副主席刘戌源，唐龙在资料上看到过，是足协资深领导，原本有望接任主席一职，却被空降的陈青安“抢”了位置。
回到办公室，唐龙仔细阅读李静送来的媒体报道。大多数媒体都在呼吁彻底改革，但也有几家小报开始质疑陈青安的“外行领导内行”。
下午三点，唐龙接到通知参加紧急会议。当他走进会议室时，感受到了一种明显的敌意。
长会议桌的主位坐着陈青安，他左侧是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者——刘戌源副主席。唐龙在陈青安右侧的空位坐下，对面正好是王宏涛。
“刚刚接到体育总局的通知。”陈青安开门见山，“要求我们一个月内提交全面的改革方案。今天会议的目的就是讨论方案大纲。”
刘戌源缓缓开口：“陈主席，改革是必要的，但也不能全盘否定我们过去的工作。中国足球有自己的特殊性，照搬国外那套行不通。”
“刘主席说得对。”王宏涛立即接话，“比如青训体系，我们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做法，如果推倒重来，可能会适得其反。”
其他几位部门负责人也纷纷附和。
陈青安面不改色：“成熟的做法？就是指我们u19青年队五年未进亚青赛淘汰赛的‘成熟做法’？还是指我们俱乐部青训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比例的‘成熟做法’？”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唐龙注意到刘戌源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虽然脸上仍保持微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唐秘书是改革专家，不妨听听他的意见。”陈青安突然把话题抛给了唐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唐龙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陈青安在试探他，也是在向其他人表明立场。
“我认为，改革应当从三个方面入手。”唐龙打开笔记本，尽管他并不需要看笔记，“一是建立透明的资金监管体系，二是重构青训和球探网络，三是引入科学的球员评估和选拔机制。”
“说得轻巧。”王宏涛嗤笑道，“这些我们早就尝试过了，足球不是纸上谈兵。”
“正因为足球不是纸上谈兵，才需要彻底改革，而不是修修补补。”唐龙迎上王宏涛的目光，“比如青年队选拔，如果继续让地方推荐而不是全国海选，我们会错过多少有天赋的孩子？”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持续了一个小时，最终陈青安强行通过了成立改革专项工作组的决议，由他亲自担任组长，唐龙兼任副组长。
散会后，陈青安让唐龙留下。
“你怎么看？”陈青安问。
“阻力比想象中大，他们已经在抱团了。”唐龙回答。
陈青安点点头：“刘戌源和王宏涛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阻力来自地方俱乐部和他们的保护伞。改革触动的利益太大了。”
离开足协大楼时，已是华灯初上。唐龙站在寒风中，回头望着这栋略显陈旧的大楼。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里面充满了秘密和陷阱。
手机响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唐秘书，有些浑水不该蹚。好自为之。”
唐龙删除短信，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从接受这个职位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踏入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我。帮我查几个人，要绝对保密”
夜色渐深，足协大楼的某个窗口，灯光依然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