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
秦峰刚洗完澡，准备享受一下打工人的幸福睡眠时间，床头的手机就跟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市委总值班室。
【我趣，这个点？梦里开会啊？】
秦峰接起电话，语气一秒切换成专业模式，沉稳又可靠。
“你好，我是秦峰。”
电话那头，是值班室工作人员焦急又客气的声音：“秦书记，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孙书记临时决定，十一点半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书记碰头会，请您务必参加。”
书记碰头会？
这玩意儿通常是市委书记、副书记、市长、副市长这几个巨头的小范围会议。
他一个区委书记，够不着这个级别。
除非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大半夜不睡觉，把大家喊起来开会，除了捉奸，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哦，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领导脑子抽了，想拉着大家一起修仙。】
秦峰嘴上答应得干脆利落：“好的，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迅速换上衣服。
脑子飞速运转。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天的经济工作会，他刚给了孙志平一个大大的“惊喜”。
晚上，孙志平就给他回一个“惊吓”？
这报复来得也太快了点吧。
【孙老狗这效率，用在抓经济上，青阳市早就是国际大都市了。】
秦峰赶到市委小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市委书记孙志平，市长李建国，还有几位副书记、常务副市长。
个个都是青阳市的顶级大佬。
秦峰走进去，整个会议室里，他最年轻，级别也最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佬们的表情各异。
孙志平坐在主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市长李建国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深夜会议有些不解。
其他几位领导，则是一脸的“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懵圈表情。
秦峰找了个末尾的位置坐下，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一棵安静的盆栽。
【来了来了，大型职场pua现场。】
【看看这气氛，压抑得能挤出水来。孙老狗这是要干嘛？现场表演一个原地飞升吗？】
十一点半，人到齐了。
孙志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同志们，这么晚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关系到我们青阳市未来十年发展的头等大事，需要和大家碰一碰。”
他的开场白，调子起得很高。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嚯，未来十年？口气不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宣布青阳独立建国呢。】
孙志平从手边拿起一份文件，但没有念，而是用一种充满激情和展望的语气说道：
“我们青阳市，靠着传统工业起家，经济总量在全省名列前茅。但是，同志们，我们也要看到，我们的发展已经进入了瓶颈期！产业结构老化，增长后劲不足！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环视一圈，语气沉重。
会议室里，几位领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开始了开始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先制造焦虑，再兜售解药。传销大师的经典套路。】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青阳的下一个增长点在哪里？我们的出路在何方？”
孙志平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挥手，声音也随之拔高。
“答案，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在那片沉睡的江滩！”
“我提议，集全市之力，打造一个全新的‘滨江新区’！”
滨江新区？
这个词一出来，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市长李建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峰心里冷笑一声。
【图穷匕见了。】
【正餐终于端上来了。】
孙志平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声音，描绘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这个新区，将是我们青阳的未来！我们要在这里，规划最高端的金融中心，最前沿的科技园区，最宜居的生态社区！”
“我们要引进世界五百强的企业总部，要建设全省最高的地标建筑，要把它打造成青阳市乃至整个中西部地区的一颗璀璨明珠！”
“初步估算，项目总投资，将超过一千个亿！”
一千亿！
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开。
几位副市长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一千亿是什么概念？这几乎是青阳市一年的财政总收入了。
【画，接着画。我看你这饼能画多大。】
【一千个亿，孙老狗你可真敢开口啊。你是打算把市政府大楼卖了，还是打算让全市人民以后上税交三份？】
孙志平讲完，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被这个“宏伟蓝图”给震住了。
半晌，市长李建国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疑虑。
“孙书记，这个想法很大胆，蓝图也很宏伟。但是，几个问题，我们需要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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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千亿的资金，从哪里来？市财政肯定拿不出这笔钱。全靠银行贷款，风险太大了。”
“第二，滨江那片地，大部分是滩涂和待拆迁的旧厂区，地质条件复杂，拆迁难度极大，前期投入就是个无底洞。”
“第三，这么大的项目，从规划到落地，没有三五年根本见不到成效。我们现在搞，是不是太急了点？”
李市长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每一个都切中要害。
他是个务实派，不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孙志平身上。
【哦豁，市长开怼了。】
【李市长：你礼貌吗？我还在管家，你就要拆家？】
孙志平的脸上，笑容不变，但那笑容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
他看着李建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力。
“建国同志，你提的这几个问题，很好，很实际。但是，你的眼光，要放得更长远一些。”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抛出了自己的王炸。
“这个项目，不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也是省里领导对我们青阳的期望。”
“就在今天下午，我跟省里的何副省长通过电话，他对此事非常支持，并且表示，会在政策和资金上，给予我们最大的倾斜。”
“何副省长说了，思想再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我们青阳，要做全省改革开放的排头兵！”
何副省长！
这四个字一出口，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李市长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座的谁不清楚，何副省长是孙志平在省里的靠山。
现在，孙志平把这尊大佛搬了出来，就等于告诉所有人：
这件事，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而是在通知你们。
【王炸！顺子！飞机！春天！】
【孙老狗：我上面有人，你拿什么跟我斗？】
【李市长：行，你牛逼，你后台硬，我闭嘴。】
秦峰坐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孙志平的计划。
这个“滨江新区”，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项目画得越大，越宏伟，就越需要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政绩的年轻干部去冲锋陷阵。
放眼整个青阳市，还有比他秦峰更合适的人选吗？
把他从兰云区调到这个新成立的管委会，担任一把手。
这是明升。
但这个项目，从根子上就是个窟窿。
一个为了套取银行贷款，填补孙志平和何副省长私人投资失败窟窿的骗局。
等他秦峰跳进去，干个一两年，项目烂尾，资金链断裂。
他就是第一责任人。
到时候，孙志平只需要两手一摊：哎呀，年轻人还是太冒进了，辜负了组织的信任。
他秦峰的政治生命，就此终结。
【好一招“明升暗降”、“借刀杀人”、“金蝉脱壳”。】
【孙老狗，你为了弄死我，真是煞费苦心啊。】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孙志平的提议，在“何副省长”的加持下，无人再敢公开反对。
大家各自散去，脸上都写满了心事。
秦峰走出会议室，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抬头看了看天，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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