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看着秘书放在桌上的那份名单。
三页纸，用订书机钉在一起，拿在手里有实在的厚度。
上面的人名，从区政府的副职，到各个局委办的一把手，再到下属街道的书记主任，应有尽有。
【好家伙，兰云区干部全家福啊这是。】
【昨天对我爱答不理，今天让你高攀不起。这剧本，我熟。】
秘书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新老板的表情。
“秦区长，这还只是排到明天中午的，后面办公室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还有很多人等着。”
秦峰把名单放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通知下去，今天下午两点半，区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区政府全体工作会议。所有副区长、各部门、各街道主要负责人，必须参加。”
秘书愣了一下。
开会？这个时候？不等区委那边的任命下来？
这等于是绕开了区委，直接以区政府一把手的身份，对整个兰云区的行政系统发号施令了。
“好的区长，我马上去安排。”秘书不敢多问，立刻转身出去执行。
秦峰拿起桌上的茶杯，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
【想排队觐见？想递投名状？】
【想多了，我这不搞零售，只做批发。】
【一锅端了，省时省力，还能看看谁是人谁是鬼。】
下午两点二十五分。
区政府三楼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整个兰云区的头头脑脑，除了几个实在脱不开身的，几乎全部到齐。
会场里的空气，安静到诡异。
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低声说笑。只有翻动文件的沙沙声，和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所有人都坐得笔直，视线要么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要么就游移不定地瞟向主席台正中的那个空位。
那里，是区长秦峰的位置。
两点三十整，一秒不差。
秦峰拿着一个笔记本，走进了会议室。
他没有带秘书，也没有拿什么厚厚的发言稿，就那么一个人，脚步不快不慢地走上了主席台。
在他落座的那一刻，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有探究，有畏惧，有审视，也有掩饰不住的期待和投机。
秦峰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拧开自己面前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这个动作，让会场里本就紧张的气氛，又加重了几分。
【嗯，这个开场白不错，很有压迫感。】
【先晾他们一会儿，让他们自己脑补。】
【脑补是最好的pua，免费又高效。】
“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一个短会。”
秦峰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昨天，市纪委发布了通告，魏建雄同志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调查。这件事，对我们兰云区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班子人心浮动，外面议论纷纷。这个时候，我们更要稳住阵脚，确保区里的各项工作，平稳有序地进行下去。”
一番标准的官样文章，说得滴水不漏。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这只是开场白。
真正的戏肉，还在后面。
“我在这里，提三点要求。”
“第一，讲政治，顾大局。所有人都必须在思想上、行动上，和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不信谣，不传谣，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第二，守纪律，讲规矩。魏建雄的案子，是省纪委在办，任何人不得打听案情，不得私下串联，更不得有任何对抗组织调查的行为。谁要是敢伸手，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秦峰的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视线扫过台下几个脸色明显不对的干部。
那几个人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第三，保稳定，促发展。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把本职工作做好。民生保障不能停，经济发展不能等，社会稳定不能乱。谁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掉链子，不作为，乱作为，影响了全区的大局，那我们就只能先调整他的位子，再追究他的责任。”
话音落下，会场里一片死寂。
这三点要求，层层递进，一句比一句重。
尤其的第三点，几乎就是赤裸裸的警告。
在区委书记空缺，他这个区长主持政府工作的情况下，他说的“调整位子”，可不是一句空话。
【好了，前戏做完，该上正餐了。】
秦峰翻开面前的笔记本。
“下面，我们讨论几项具体工作。”
“第一个，关于东部新区的项目。这个项目，之前群众反映很大，审计部门也提出了一些疑问。我建议，项目暂时停工，由区纪委牵头，联合审计、财政、规建等部门，成立一个专项调查组，对项目立项以来的所有资金流向、审批流程、工程招投标，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
轰！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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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向了分管这个项目的副区长，老刘。
老刘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项目是魏建雄最大的钱袋子，他作为具体负责人，手上怎么可能干净？
这一查，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第二个，关于区里几个重点部门的人事安排。”
秦峰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抛出了第二个议题。
“魏建雄案发后，有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思想压力很大，已经不适合继续在目前的岗位上工作了。为了保证工作的顺利开展，我提议，对区财政局、区规建局、区城管局的主要领导，进行调整。”
【来了来了，人事任免，官场大戏的保留节目。】
【不动人事，前面的话都是放屁。】
【今天，我就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兰云区真正的导演。】
会场里，空气已经不是紧张了，而是凝固。
财政、规建、城管，这三个可都是区里最有实权的部门，是魏建雄过去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秦峰一开口，就要把这三个部门的一把手全换掉。
这是要彻底清洗魏建雄的旧部，换上自己的班底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后续。
秦峰提出了具体的继任人选，都是一些在之前工作中能力突出，但因为不属于魏建雄派系而被边缘化的干部。
这个提名，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
“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民主讨论。”秦峰说着，目光扫向几位副区长。
会场里，依旧是一片沉默。
谁敢有意见？
现在出头，不就是明着跟秦峰作对，说自己是魏建雄的余党吗？
就在秦峰以为这个议题会顺利通过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有点不同的看法。”
说话的，正是刚才被第一个议题架在火上烤的副区长，老刘。
他五十多岁，在兰云区干了二十多年，资格很老。
此刻，他大概是觉得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秦区长，我不是质疑你提名的这几位同志的能力。只是，一下子调整这么多重要的岗位，是不是太仓促了？俗话说，临阵换将，兵家大忌。现在区里情况特殊，我们更应该求稳，而不是大动干戈。我建议，这件事，还是等市委对区委班子有了明确安排之后，再从长计议比较好。”
老刘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搬出了“稳定”和“程序”两座大山。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老资格，公开挑战秦峰的权威。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会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秦峰和老刘之间。
大家都在看，这位年轻的区长，要如何应对这第一个跳出来的反对者。
秦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刘，直到老刘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眼神开始躲闪。
然后，秦峰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的意见我听到了，下一个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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