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
秦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对着那张写着“魏建民”三个字的白纸,陷入了沉思。
地下钱庄。
这块骨头,硬得硌牙。
他脑子里快速地盘算着。
直接向市公安局举报?
不行。
卷宗里有记录,市公安局的某个副局长,跟魏家兄弟关系匪浅,是他们钱庄生意的重要保护伞之一。
把线索匿名递过去,等于肉包子打狗。
找市纪委?
也不行。
纪委主要查的是干部违纪问题,对这种纯粹的金融犯罪,调查手段和权限都有限,很难做到一击致命。
而且,秦峰现在还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
这件事,必须借力。
借更高级别的,魏家兄弟无法染指的力量。
比如省里。
秦峰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冷、正直的身影。
陈妍。
现在已经是市发改委副主任的陈妍。
通过她的渠道,将一条关键线索,递到省公安厅经侦总队的案头上。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就像当初扳倒赵立德的钱袋子刘坤一样,用降维打击,让敌人毫无还手之力。
秦峰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他开始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初步的行动框架。
第一步,从卷宗里,找到魏建民地下钱庄网络中最薄弱,但又足以引起省级部门注意的一个节点。
第二步,将这条线索包装好,通过陈妍,以一种合理的方式,递上去。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财富收割。
他需要提前预判到,钱庄网络被端掉后,哪些与魏家关联的优质资产会被司法拍卖。
然后,让老马提前做好准备,用合法的手段,在拍卖会上一举拿下。
复仇,要复。
钱,也要搞。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这可是他的人生信条。
就在秦峰全神贯注地完善着自己的“剧本”时,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叮铃铃——!
秦峰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办公桌的角落。
发出声响的,不是他那部用于日常工作的黑色座机,也不是他的私人手机。
而是那部红色的,通常只在极其重要或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响起的保密电话。
红色座机。
这条线,直接连通着市委、市政府的最高层。
秦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谁会在这个时间点,用这条线打给他?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
一串没有署名,但他却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数字。
市委书记办公室。
是孙志平。
那个前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抛弃的终极boss。
他来电话了。
秦峰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瞬间绷紧。
他没有立刻去接。
官场上,接电话也是一门学问。
响第一声就接,显得你太急切,好像一直在等着领导的电话,姿态太低。
响太久再接,又显得你怠慢,对领导不够尊重。
最好的时机,是第三声。
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秦峰静静地听着铃声响了第二下。
在第三声响起的一瞬间,他伸出手,拿起了听筒。
动作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孙书记,您好。”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去。
平静,谦恭,带着对上级领导恰如其分的尊重。
完美的下属人设,再次上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一个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威压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秦。”
仅仅两个字。
秦峰却感觉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这就是权力顶端的气场。
不需要咆哮,不需要怒吼,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足以让任何一个下属感到巨大的压力。
“书记,您请指示。”秦峰的语气,愈发恭敬。
“干得不错。”
孙志平的声音,依旧平淡。
这四个字,像是在夸奖,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峰的心,却提了起来。
来了。
他知道,孙志平的电话,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夸他一句。
“都是书记您领导有方,我只是坚决执行您的指示。”
秦峰立刻把高帽子送了过去。
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点居功自傲的苗头,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兰云区这盘棋,死气沉沉了好几年。”孙志平慢悠悠地说道,“你去了之后,倒是让你走活了。”
这句话,信息量巨大。
这不是夸奖。
这是警告。
潜台词是:你在兰云区搞的那些小动作,我一清二楚。你把魏建雄逼得断臂求生,搅动了整个兰云区的局势,这些,我都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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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峰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电话线,穿透了时空,正落在他身上,将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这就是终极boss的压迫感吗?
果然够劲。
“书记,我我不敢当,我只是想尽快把工作打开局面,没想太多”
秦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他必须扮演一个有能力,但政治上还有些“天真”的年轻干部形象。
一个,孙志平认为自己可以掌控的形象。
“呵呵。”
孙志平又笑了。
只是这次的笑声,让秦峰感觉更加寒冷。
“不过,”孙志平的话锋,陡然一转,“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不要只盯着脚下的三分地。”
秦峰握着听筒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正戏,来了。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孙志平的后半句话。
电话那头,孙志平刻意停顿了一下。
那短暂的沉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秦峰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几秒钟后,孙志平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秦峰的耳朵。
“有时候,风太大,是会迷眼的。”
说完这句。
咔。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秦峰久久没有动。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缓缓地,将听筒放回原位。
整个人,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风太大,会迷眼。
他在脑中,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
这是孙志平对他最直接,也是最严厉的一次敲打。
“风太大”,指的是什么?
是指他最近在兰云区搞出的动静太大?还是指他上升的势头太猛,功高震主?
亦或是,孙志平在暗示,他即将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暴,来对付自己?
“会迷眼”,又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他不要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看不清真正的危险?
还是在嘲讽他,觉得他像一只被车灯晃到,不知所措的野鹿?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权力的傲慢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孙志平在用这种方式,向他宣告:
小子,别太得意。
你在兰云区,只是在我划定的棋盘里下棋。
我可以让你赢,也可以随时让你满盘皆输。
你的所有动作,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安分点,别过线。
否则,后果自负。
风大?迷眼?
孙书记,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从地狱爬回来,可不是为了在你的棋盘上,当一颗任你摆布的棋子。
我是来掀翻你这张棋盘的。
秦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弧度。
你觉得风太大?
那是因为,风暴才刚刚开始。
你觉得会迷眼?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孙志平”
秦峰对着窗外的夜空,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我不是那个怕风的人。”
“我,就是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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