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峰雷厉风行地启动了红星老厂区的拆迁项目。
他的第一个动作，堪称朴实无华，甚至有点“蠢”——亲自带队，挨家挨户上门走访。
区政府办公室的小王，还有两个从其他部门临时抽调过来的年轻干部，一脸懵逼地跟着新上任的秦区长，组成了一个“菜鸟敢死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红星老厂区。
老厂区一片破败，红砖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窗户玻璃大多碎裂，风一吹，发出“呜呜”的鬼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灰尘味和垃圾腐烂的混合气味，让人作呕。
秦峰看着这景象，内心感叹。
这地方，确实是该拆了，再不拆都可以直接当鬼屋对外售票了。
他们来到第一户“钉子户”家门口。
这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外墙斑驳得像得了皮肤病，但院子里却养着几条一看就不好惹的土狗，正冲着他们狂吠。
秦峰上前敲门，声音客气。
“有人吗？我们是区政府的工作人员，来了解一下拆迁情况。”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一个光着膀子、留着寸头、手臂上纹着一条掉色青龙的壮汉，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嘴里叼着烟，眼神凶狠地上下打量着秦峰一行人。
“干啥的？！”壮汉的声音粗犷得像砂纸。
“您好，我们是区政府的，我是区长秦峰。”秦峰自我介绍，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
“秦峰？”壮汉又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在评估他的战斗力。他轻蔑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喷了秦峰一脸。“没听说过。滚滚滚，老子没工夫搭理你们这些跑腿的！”
说着，“砰”的一声，他直接把门关上了。
秦峰和小王他们，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秦秦区长，这这怎么办？”小王脸上写满了尴尬，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横的。
秦峰笑了笑，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没事，我们去下一家。”
他们又敲了第二家，第三家。
结果大同小异，不是压根没人开门，就是隔着门被一顿臭骂。
终于，在敲开第四家门的时候，秦峰遭遇了此行的“惊喜大礼包”。
这户人家的主人，也是个壮汉，比第一个还要凶神恶煞，体型像座小山。
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塑料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浑浊液体，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秦峰刚开口说了句“您好，我们是”，那壮汉二话不说，直接将盆里的液体，对着秦峰的脚边，“哗啦”一下泼了过去。
“滚！再敢来烦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们的腿打断！”
温热的洗脚水溅了秦峰一身，裤腿湿了一大片。虽然没直接泼到脸上，但那股浓郁的酸爽气味，还是让他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秦区-长！”小王惊呼一声，脸都白了，赶紧上前想帮他擦。
秦峰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凝重而感激”的表情，仿佛被泼的不是洗脚水，而是圣水。
内心却已经开始咆哮。
淦！这日子没法过了！这哪里是走访，这分明是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提前体验啊！
秦峰“微服私访”却惨遭“洗脚水洗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区政府大院。
食堂里，办公室里，走廊上，到处都是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吗？新来的秦区长今天去老厂区送温暖，结果被人家用一盆洗脚水给‘热情’招待了！”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这也太惨了吧！这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魏书记的亲信们，现在走路都带风了，见人就笑，跟捡了钱似的。”
“早就说了，那地方是块死肉，谁碰谁倒霉。这下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被人用洗脚水给浇灭了。”
魏建雄的亲信们，更是有恃无恐，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懒得掩饰。
常务副区长李勇在他的办公室里，对着几个下属，笑得前仰后合，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怎么样？我早就说了，那小子就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绣花枕头。还以为自己是市里来的多能耐呢，去了还不是得灰溜溜地滚回来？我看他这区长也当不长了！”
当天晚上，秦峰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桌上的红色电话就响了。
是魏建雄打来的。
“小秦啊，听说你今天去老厂区走访了？辛苦了啊。”魏建雄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
“是啊魏书记，今天去实地了解了一下情况。”秦峰平静地回应，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嗯，听说遇到了一些困难？”
“确实有一些，老百姓的情绪比较激动，工作不太好开展。”
“我就说嘛，”魏建雄的语气里，充满了虚伪的安抚和藏不住的看戏快感，“小秦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做事有冲劲是好的，但不要急于求成，要注意方式方法嘛。”
“那些‘钉子户’，都是些油盐不进的老顽固，不是你挨家挨户走访就能解决问题的。”
“你啊，还是得多听听我们这些老同志的意见，多学习学习处理复杂问题的经验。”
秦峰脸上挂着“虚心求教”的表情，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了。
内心却在冷笑。
魏建雄，你这老狐狸，看戏看得挺开心是吧？还给我上课？
“魏书记说得是，是我太想当然了。我一定虚心学习，努力改进工作方法。”秦峰的回应堪称检讨书模板。
“嗯，这就对了嘛。”魏建雄满意地笑了，“年轻人，不怕犯错，就怕不认错。行了，今天你也累了，就到这吧，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秦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
魏建雄，你以为我是在瞎折腾，是在出丑？
呵，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束手无策，觉得我就是个没用的草包。
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等我把这出“笨鸟先飞反被啄”的戏演完了，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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