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德被省纪委当场带走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席卷了整个青阳市政府大院。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全市的每一个角落。
青阳市的官场，地震了。
整个下午，市政府办公楼里的气氛，都透着一股诡异。
走廊里，以往那些三三两两、谈笑风生的人不见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仿佛多看别人一眼，就会惹上什么麻烦。
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但人们接电话的声音，都压得极低，神神秘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惶恐和不安的味道。
秦峰的办公室，综合二科，更是成了风暴的中心。
科里的几个老油条，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倒杯水，一会儿又坐下去看文件，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秦峰身上瞟。
秦峰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回到办公室，先是仔仔细细地把那份从会场带回来的规划报告，用碎纸机处理掉。
【这种废纸，留着都占地方。】
然后，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的文件。
仿佛上午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戏，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越是这样平静，科里其他人就越是心慌。
终于，办公室副主任刘斌憋不住了。
他端着自己的茶杯，磨磨蹭蹭地凑到秦峰的办公桌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那个小秦啊。”
秦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露出一副“纯真”的表情：“刘主任，您有事？”
【来了来了，压力给到我这边了。】
【这位哥们儿可是老赵的另一位心腹，现在估计裤子都湿了。】
刘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巴巴的：“上午上午那个会，真是太突然了。”
秦峰一脸“后怕”地点点头：“是啊，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赵市长他他平时对我们挺好的啊，怎么会”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刚刚受到惊吓，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年轻人的样子。
刘斌看着秦峰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神，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看来，这小子确实只是运气好，被卷进了风暴里，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对，一定是这样！
“谁说不是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刘斌立刻顺着秦峰的话头，开始跟赵立德划清界限，
“我们都被他骗了！没想到他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辜负了组织和人民的信任！”
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自己才是被伤害得最深的那个人。
秦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影帝啊，不去考电影学院屈才了。】
【昨天是谁给老赵拎包，鞍前马后跟条狗似的？】
【现在墙倒众人推，你推得比谁都快。
嘴上，秦峰却是一脸的认同：“刘主任说得对！我们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坚决跟这种腐败分子划清界限！”
有了刘斌带头，科里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对赵立德进行“批判”。
“就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还是省纪委英明！”
一时间，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秦峰看着这群人，感觉像是在看一场蹩脚的舞台剧。
他懒得再跟他们演戏，便找了个借口：“各位领导，我还有份文件要急着处理，先忙了。”
众人这才讪讪地散开。
下午四点。
秦峰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是市委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姓张。
以前在走廊里碰到，这位张主任的下巴都是朝天开的，根本不会正眼看秦峰这种小科长。
今天，他却是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是秦峰科长吧？哎呀，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秦峰赶紧站起来：“张主任，您太客气了，快请坐。”
【哟，稀客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主任也不坐，亲热地拉着秦峰的手：“小秦啊，我是来传达一下孙书记的指示。书记说，赵立德的事情，影响很坏，但我们市政府的日常工作不能停。尤其是你们综合二科，承担着重要的工作，一定要稳住。书记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啊！”
孙书记，就是市委书记孙志平。
青阳市真正的，一把手。
秦峰心里冷笑一声。
【寄予厚望？是想看看我这条鱼，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吧。】
【老狐狸终于要出招了。】
他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请张主任转告孙书记，我一定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张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了。
张主任前脚刚走，后脚，秦峰办公室的门槛，就快要被踏破了。
发改委的处长来了，说有个项目想听听秦科长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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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局的局长秘书来了，说局长晚上组了个局，想请秦科长务必赏光。
甚至连市电视台的女主播都打来电话，娇滴滴地说想给秦科长做个专访。
一时间，秦峰成了整个市政府大院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些曾经对他爱答不理，甚至有些鄙夷的各路人马，此刻全都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变着法儿地想跟他拉上关系。
办公桌上，不知不觉就堆满了各种名烟、名茶和水果篮。
秦峰的微信，好友申请的红点，就没停过。
【啧啧，这就是权力的味道吗？】
【真是现实得让人想笑。】
秦峰对这一切，应付得滴水不漏。
他态度谦逊，言辞诚恳，对谁都客客气气，但核心思想只有一个：不沾锅。
不收礼，不赴宴，不表态。
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因为领导倒台，而被推到前台，内心惶恐不安，只想安稳度日的年轻干部。
这副模样，让许多前来试探的人，都暂时放下了心。
他们觉得，秦峰不过是运气好，走了狗屎运而已，本身并没有什么威胁。
就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像个菜市场的时候。
秦峰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这声音一响，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部电话上。
因为，那是只有市领导级别，才能直接打进来的专线。
秦峰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是秦峰科长吗？我是市长办公室的，市长想见你，请你现在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市长！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来找秦峰，还只是试探和拉拢。
那么，市长的亲自召见，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意味着，秦峰这颗棋子，终于要被真正的棋手，拿到棋盘上去了。
秦峰放下电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衬衫。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他迈步走出了办公室。
他知道，这场召见，不仅仅是一次谈话。
更是一场面试。
一场决定他未来，能在青阳市这盘大棋上，走到哪一步的面试。
真正的牌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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