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张伟律师事务所的灯，也亮着。
作为青阳市律师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张伟的业务非常繁忙。
但这几天，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和案子，几乎是24小时待命。
因为他知道，他等的那条“大鱼”，随时都可能上钩。
这条鱼，关系到他的前途，甚至是他的人生。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看到屏幕上那个刚刚存下的名字——“王女士”，张伟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又可靠。
“您好，王女士。”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剧烈的喘息声，夹杂着女人的哭音。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张张律师”
“是我。”张伟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王女士，您别急，慢慢说。”
“我要见你！我现在就要见你！”王雅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充满了恐慌和混乱，
“我有东西要给你！天大的事情！能让他死！能让所有人都死！”
她的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好好好，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张伟一边安抚她，一边已经拿起了车钥匙。
“不！不能来我家！”王雅尖叫道，
“到处都是眼睛！他们会杀了我的！”
张伟皱了皱眉。
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激烈。
“那您说个地方，要绝对安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极力思考。
“城南，废弃的纺织厂。东门进来，第三个仓库。你一个人来，不准带任何人！”
“好，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张伟没有立刻出发。
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加密邮箱。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将刚才的通话内容，以及王雅的精神状态，言简意赅地整理成了一份报告。
最后，他敲下了四个字。
【鱼已入网。】
收件人，只有一个。
一个没有署名，只有一个代码的邮箱地址。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张伟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刺激。
太刺激了。
他从业这么多年，接过最大的案子，标的额也不过几千万。
可现在，他参与的，是一场足以掀翻整个青阳市官场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副市长，赵立德。
扳倒一个副市长。
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想起了半个月前，那个年轻人找到自己的场景。
那个年轻人叫秦峰，是赵立德的秘书。
一个看上去温和、谦逊，甚至有些内向的年轻人。
可他一开口，就让张伟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张律师，我想请你做我的法律顾问，代理一个特殊的案子。”
“这个案子的目标，是扳倒青阳市副市长，赵立德。
当时张伟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疯子。
或者是市长派来试探他的。
他差点就要叫保安了。
但秦峰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把到嘴边的“送客”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秦峰没有说任何威胁或者利诱的话。
他只是平静地，讲述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张伟的父亲三年前因为一场医疗事故去世，官司打了一年，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败诉，医院只赔了微不足道的几万块钱。而那家医院的背后，是赵立德的小舅子。
第二件，是张伟的妹妹，名校毕业，考公务员连续两年笔试第一，面试却都被一个背景深厚的“关系户”刷掉。那个关系户的父亲，是赵立德一手提拔起来的局长。
第三件，是张伟自己，明明才华横溢，却因为没有背景，接不到真正的大案子，只能在一些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里打转。而青阳市最大的几家法律顾问单位，几乎都垄断在和赵立德派系有关系的人手里。
每一件事，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在张伟的心窝上。
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痛。
而这个叫秦峰的年轻人，却了如指掌。
“我不是在调查你。”秦峰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赵立德倒了，你父亲的案子可以翻案，你妹妹会有公平竞争的机会，你的才华，也能得到真正的施展。”
“我需要的，是你的专业。而我能给你的，是一个崭新的未来。”
张伟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峰笑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张伟面前。
那是一份关于“绿岛湖别墅区”违规项目的举报材料。
里面的内容之详尽，证据之确凿，让张伟这个专业律师都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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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材料，你用匿名的方式，递交给市长。”秦峰说，
“一个星期之内，你会看到效果。”
后来的事情，整个市政府大院都知道了。
市长在常委会上发难，赵立德焦头烂额。
而秦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因为一份“恰到好处”的解决方案，被赵立德破格提拔，成了综合二科的科长。
那一刻，张伟彻底服了。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棋手，所有人都成了他棋盘上的子。
他能精准地预测每一步的走向，能利用所有人的欲望和弱点，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跟他合作，是风险，但更是机遇。
从那天起，张伟就成了秦峰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负责扮演那个“偶然”出现在王雅生命里的，专业的、可靠的、能为她指点迷津的律师。
现在，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完成。
鱼儿，终于咬住了那个致命的钩。
秦峰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封加密邮件的提醒。
发件人，代号“律师”。
邮件内容，只有四个字。
【鱼已入网。】
秦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平静地删掉了邮件，然后将手机揣回兜里。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天。
今晚的月亮，很圆，也很亮。
可惜，有人是看不到了。
他发动汽车，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城南的方向开去。
他不去废弃的纺织厂。
他只是想找个高处，远远地看一眼。
看那座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会炸出怎样一朵绚烂的烟花。
秦峰的车，停在城南一座小山坡上。
从这里，刚好可以俯瞰山脚下那片黑漆漆的、如同鬼蜮般的废弃厂区。
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比夜色更深。
“罪恶卷宗直播间”里，画面已经切换到了纺织厂的第三仓库。
镜头是无人机视角，高清，夜视，带红外线。
【来了来了！大型线下面基现场！】
【这环境，这氛围，拍鬼片都不用布景了。】
【赌一包辣条，王雅肯定躲在哪个生锈的铁桶后面。】
秦峰看着画面里，张伟的车灯划破黑暗，缓缓驶入厂区。
他吐出一个烟圈，心中默念。
“赵立德，你的‘进步’之路，最后一站，到了。”
“别急，我亲自来送你。”
仓库里，黑暗的角落里，一双通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车灯。
王雅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指甲因为用力，几乎要嵌进皮质的封皮里。
她的心脏，跳得像擂鼓。
既是恐惧，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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