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青阳市,老城区,一家毫不起眼的“忘忧茶馆”。
茶馆是真的老旧,木质的牌匾被风雨侵蚀得字迹都有些模糊,推开门,一股茶叶、潮湿和岁月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下午三点,不是喝茶的高峰期。
茶馆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老大爷,摇着蒲扇,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
秦峰选了一个最角落的卡座。
他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毛尖,然后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在等人。
三点十五分,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男人走进了茶馆。
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一条工装裤,脚上一双沾着泥点的运动鞋。
他进门后,视线在茶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的秦峰身上。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
而是走到柜台前,用一口带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问老板。
“老板,你这儿的茶,解渴吗?”
老板是个昏昏欲睡的老头,闻言抬了抬眼皮。
“解不解渴,得看你心里渴不渴。”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心里有火,怕是越喝越渴。”
老板指了指秦峰的方向。
“那儿有凉白开,免费。”
男人道了声谢,这才迈开步子,朝着秦峰走来。
这是他们当年一起闯荡时定下的暗号。
一套没头没脑,尬到抠脚的对话。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
男人走到桌前,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看着秦峰。
他的嘴唇在哆嗦,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秦峰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老马,站着干嘛?怕我请不起你一杯茶?”
“噗通”一声。
马东,外号老马的男人,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秦峰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干什么!”
“峰哥!”
老马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汉子,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峰用力将他按在对面的座位上。
“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嘴上训斥着,却拿起茶壶,给老马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喝口水,润润嗓子。”
老马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是喝得太急还是情绪激动,呛得连连咳嗽。
秦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平复下来。
“峰哥,你”
“我的事,以后再说。”秦峰打断他,“先说你的事。钱,带来了吗?”
一提到正事,老马的表情严肃起来。
“带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我把公司、房子,所有能抵押的全抵押了,凑了八千万现金。另外,我还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极限情况下,三天内还能调一个亿。
他顿了顿,补充道。
“都是干净钱。”
秦峰点了点头。
比他预想的要多。
看来这几年,老马混得确实不错。
“够了。”
秦峰说。
“峰哥,到底是什么项目?这么急,还要全部身家?”老马忍不住问。
秦峰没有直接回答。
他看着老马的眼睛。
“老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完,可以选择掉头就走。我绝不拦你。你今天来过,我见过你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老马的腰杆挺得笔直。
“峰哥,你侮辱我。”
“这不是侮辱,是风险告知。”秦峰的语气很平静,
“我要做的,是虎口拔牙。从青阳市一群最有权势的人嘴里,抢一块最肥的肉。这个过程,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你投进来的钱,会血本无归。你的人,可能会进去。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
但老马懂了。
“峰哥。”老马咧嘴一笑,只是这次,笑容里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劲,
“我刚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别说血本无归,就是把命搭进去,我老马眉头要是皱一下,就不是你从山沟沟里带出来的那个兵!”
秦峰和他对视了三秒。
“好。”
他不再废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立刻去注册一家投资公司。壳公司就行,注册资本越高越好。”
“第二件事,用这家公司的名义,去接触各大银行,申请贷款。能贷多少贷多少,用途就说是参与青阳市的矿产资源项目竞标。”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等我的消息。大约在十天之后,青阳市会有一场司法拍卖会。拍卖的标的物,是黑水县的一座煤矿。”
老马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煤矿?峰哥,那玩意儿现在可是夕阳产业,而且水深得很,没有通天的关系,根本玩不转啊。”
“我知道。”秦峰说,
“所以才需要你。那座煤矿,现在的主人,是市国土局局长的小舅子。很快,他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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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呼吸一滞。
国土局局长?
这这是要跟多大的人物掰手腕?
“那座矿,评估价八千万。所以,我让你准备八千万。”秦峰继续说,
“但是,它的真实价值,是四十个亿。”
“多多少?!”
老马的声音都变调了,惹得旁边桌的老大爷都投来不满的一瞥。
他赶紧压低声音,身体凑得更近,眼睛瞪得像铜铃。
“峰哥,你没开玩笑吧?四十四十亿?”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秦峰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
“他们为了避税和掩人耳目,做了一份假的储量报告。而我,有办法在拍卖会之后,让那份真实的报告,公之于众。”
老马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这不是在做生意。
这是在抢银行!不,比抢银行刺激多了!
八千万的投入,四十亿的回报。
五十倍的利润!
这是什么概念?他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年,全部身家加起来,还不到一个亿。
而现在,秦峰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在拍卖会上,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那座煤矿。”秦峰看着他,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带来的钱,就是我们的全部弹药。”
“我我明白了。”
老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男人。
几年不见,他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峰哥,但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脸上,没有了当年的青涩和热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悸的冷静和深不可测的城府。
他就那么平静地坐在那里,却像一个掌控一切的棋手,将一场牵扯到市局级干部、价值数十亿的惊天大局,说得云淡风轻。
老马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峰哥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这简直就像是”
他想说“就像是提前看过答案一样”。
秦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老马,说了一句让他后半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老马,你听说过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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