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抱着那叠能当板砖用的文件，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直接走向了电梯。
他当然知道李卫在想什么。
这老小子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心态崩了，现在是逮谁咬谁的疯狗模式。
这个“僵尸企业”报告，就是他扔出来的最毒的诱饵。
在李卫的剧本里，秦峰接下这个任务，接下来三天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各个部门之间来回奔波，然后被那些老油条们用各种理由搪塞、推诿、踢皮球。
三天后，秦峰两手空空，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届时，李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跑到赵立德面前告状，说秦峰眼高手低，夸夸其谈，不堪大用。
就算弄不死秦峰，也能恶心他个半死，把他刚刚在赵立德面前建立起来的“好苗子”形象，彻底打碎。
用心何其歹毒。
秦峰的内心吐槽弹幕已经刷了屏。
【幼稚。】
【格局小了啊，李科长。】
【还在用这种小学生级别的办公室斗争手段，怪不得你一辈子就是个科长。】
电梯门打开，秦峰走了进去。
他要去哪儿？
他哪儿也不去。
他按下了“1”楼的按钮。
然后，他抱着文件，溜溜达达地走出了市政府大楼，直奔对面的市图书馆。
开玩笑，跟那帮老油条磨嘴皮子？
那也太掉价了。
我一个重生者，还跟你们玩凡人斗法？
直接开天眼，降维打击好吗！
市图书馆，三楼，地方经济文献阅览室。
秦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那叠文件放在一边，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了近十年来青阳市的《经济年鉴》、《统计年报》以及各种相关的政策汇编。
脑海中，“罪恶卷宗”关于李卫的那一页，已经翻篇了。
新的篇章，正在缓缓展开。
但卷宗不是万能的，它只记录“罪恶”，不记录“数据”。
它能告诉秦峰哪个官员贪了多少钱，钱藏在哪里。
但它不会告诉秦峰，青阳市第三纺织厂是哪年停产的，欠了多少社保。
不过，这难不倒秦峰。
因为前世，为了应对这个报告，他真的像条狗一样，在各个部门跑了整整一个星期，求爷爷告奶奶，看尽了白眼，才勉强凑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数据。
那些数据，那些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表格和文字，早已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记忆，重新“找”出来。
秦峰铺开纸笔，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
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就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沉稳干练的学者。
他开始奋笔疾书。
“青阳市现有‘僵尸企业’共计127家，其中，国有企业43家，集体企业84家”
“主要分布于纺织、化工、机械制造三大传统行业”
“最早可追溯至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后第一批破产改制企业”
一个个精准的数据，一条条清晰的脉络，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
他不需要去问任何人。
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全的数据库。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一幕，如果被综合二科的同事们看到，估计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他们以为秦峰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被各个部门的老油条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谁能想到，他竟然在图书馆里，气定神闲地写报告？
这叫什么？
这就叫学霸的蔑视。
你们还在满世界找公式，我已经开始写答案了。
秦峰写得很快，思路清晰得可怕。
前世的痛苦记忆，此刻变成了他最锋利的武器。
他不仅要写出数据，还要写出分析，写出见解。
他要写的，不是一份让李卫挑不出错的报告。
而是一份，能让市长赵立德，甚至市委书记孙志平，都为之侧目的报告！
他要让李卫的陷阱，变成他秦峰一飞冲天的跳板！
一个上午的时间，秦峰就完成了报告的初稿。
洋洋洒洒近万字，图文并茂，数据翔实，分析透彻。
他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停下。
这份报告，还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那就是，来自关键部门的“官方数据”佐证。
没有这些佐证，他这份报告写得再完美，也只是“个人研究”，上不了台面。
而这些数据，都掌握在同一个地方。
青阳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
俗称，发改委。
一个权柄滔天，也是最难打交道的部门。
秦峰收好稿纸，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图书馆。
下午，他要去会一会那些真正的“老油条”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求人。
他是去钓鱼。
市政府大院，发改委办公楼。
，！
秦峰站在综合规划科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来了，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配方。
前世，他就是在这里，被一个叫“老王”的副科长，以“领导不在”、“数据涉密”、“流程不对”等一系列堪称“机关办事指南反面教材”的理由，足足晾了三个小时。
最后，还是秦峰自己掏钱，在楼下饭店请老王“搓了一顿”，才拿到了一份缺胳ot头少尾的过时数据。
想到这里，秦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这一世，剧本该改改了。
他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四五个中年男人正聚在一起，一边喝着茶，一边吹牛侃大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茶叶和陈腐文件的混合味道。
看到秦峰这个生面孔，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为首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是老王，他上下打量了秦峰一眼。
“你找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王科长您好，”秦峰立刻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是市府办综合二科的秦峰，来协调一份关于‘僵尸企业’的数据。”
“市府办的？”老王一听，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但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哦，这个事啊，我们领导没交代过。而且这个数据，属于内部资料，需要市府办出具正式的协调函，我们这边领导批示了，才能提供。”
一套流程走下来，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秦峰心里呵呵一笑，脸上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王科长，这是赵市长亲自交代的任务，要得很急，您看能不能”
“小同志，急也没用。”老王打断了他，
“规矩就是规矩，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走流程。你先回去弄函吧。”
说完，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摆明了送客。
办公室里其他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又来一个不懂事的小年轻。
秦峰“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先回去准备协调函。”
他转身，作势要走。
就在他走到门口，手刚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回头。
“对了，王科长。”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办公室所有人都听到。
“我这份报告里，关于‘绿岛湖别墅区’违规占地的部分，数据可能有点不准，本来还想跟您核对一下的。既然这样，那我就按照我手头的资料先报上去了。”
“赵市长说了，这份报告，要直接送到市委孙书记的案头。”
说完，他没等老王反应，拉开门，干脆利落地走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
“噗——”
老王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洒了一桌子。
他的脸，瞬间从红色，变成了绿色，最后定格在白色。
绿绿岛湖别墅区？！
还要直接报给孙书记？！
淦！
这小子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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