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德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砸在李卫的神经上。
“我我”
李卫的嘴唇哆嗦着，面如金纸，汗水顺着鬓角大颗大颗地滑落。
他能说什么？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支都彭打火机，就像一个无声的证人，控诉着他所有的贪婪和愚蠢。
赵立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般，一寸寸地剐着李卫的脸。
他没有再追问。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看懂了。
再问，只会让他赵立德自己更难堪。
“哼！”
赵立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他猛地将打火机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李卫！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立德终于爆发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作为市府办的科长，我的秘书的直接领导，你在想什么？你在干什么？”
“一场这么重要的会议，你把发言稿当儿戏？”
“自己的东西管不好，还藏着掖着这种来路不明的玩意儿！你把市政府当成什么地方了？你自己的保险柜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劈头盖脸地砸向李卫。
李卫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口里。
他感觉全场几十道目光，都像利箭一样刺穿了他的后背，让他无地自容。
前世，这些羞辱，本该是秦峰承受的。
而现在，角色完全互换。
秦峰静静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赵立德的怒火，有九成是冲着李卫，但剩下的一成，却是因为他自己被当众打脸而产生的迁怒。
官场就是这样，领导永远不会错。
即便错在下属，也是领导“用人不明”的污点。
赵立德发泄了一通，胸中的怒气稍稍平复。
他是一个极为看重脸面和权威的人，当众处理下属，点到为止即可，再闹下去，就成了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扫过全场。
“让各位看笑话了。”
“会议，现在开始。”
他拿起秦峰整理好的发言稿，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雷霆之怒从未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李卫的政治生命，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里，已经彻底终结了。
会议正式开始。
赵立德照着稿子，开始阐述青阳市下一阶段的经济发展规划。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他沉稳的声音。
李卫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位置就在秦峰旁边。
秦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汗味和绝望的气息。
在整个会议过程中，李卫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双眼无神地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而秦峰，则表现得无可挑剔。
他坐在赵立德的斜后方，腰背挺直，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
当赵立德讲到某个数据，稍微停顿时，秦峰会立刻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找到相应的补充材料，用眼神示意赵立德。
有一次，赵立德提到了去年兰云区的gdp增长率，记忆有些模糊。
秦峰立刻低声提醒：“赵市长，是百分之七点二，比前年同期增长了零点三个百分点。”
声音不大，刚好只有赵立德能听到。
赵立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流畅地将数据讲了出来。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他对秦峰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个年轻人，不仅“运气好”，业务能力也确实扎实。
临危不乱，心思缜密。
是个可造之材。
一场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与会的领导们纷纷起身，表情各异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们经过李卫身边时，都像躲避瘟神一样，绕着走。
而看向秦峰时，眼神里则多了几分复杂。
有欣赏，有好奇，更多的，是敬畏。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看似无心，却招招致命。
赵立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没有再看李卫一眼，仿佛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他走到秦峰身边，脚步停了下来。
秦峰立刻站好，微微低头：“赵市长。”
赵立德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五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一丝青涩，但眼神却异常沉稳。
他伸出手，在秦峰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小秦，今天表现得不错。”
“临危不乱，是个好苗子。”
赵立德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不过，运气好只能帮你一次，基本功才是立身之本。以后要更细心，明白吗？”
“是，谢谢赵市长教诲，我以后一定注意。”
秦峰恭敬地回答。
他知道，这是领导在敲打他，也是在保护他。
将今天这件事，定性为“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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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给了秦峰功劳，也保全了赵立德自己的面子，撇清了秦峰“构陷上级”的嫌疑。
高明的政治手腕。
赵立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赵立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秦峰才缓缓直起腰。
他转过头，看向还瘫坐在椅子上的李卫。
李卫也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峰，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
怎么会输给一个刚来三个月的毛头小子？
他输得如此彻底，如此莫名其妙。
秦峰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说任何嘲讽的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经过李卫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
没有侧目，只是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李科长，地上凉。”
说完，他便迈步走出了会议室，留给李卫一个决绝的背影。
李卫浑身一震，仿佛被这句话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会议室外，阳光正好。
秦峰沐浴在光芒中，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李卫那辆停在院子里的黑色桑塔纳，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前世所有的屈辱和不甘，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在心中默念。
“李科长，别急。”
“这，只是开胃菜。”
秦峰迈开脚步，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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