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小区的步道，空气中弥漫着清冷而干燥的气息，预示着冬季的临近。李曼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家里弥漫着一种既期待又紧张的安静氛围。阿姨早已将待产包检查了无数次，婴儿房温馨整洁，一应物品俱全。行行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不再像以往那样满屋子疯跑，而是常常安静地趴在妈妈腿边，小脸贴着妈妈圆滚滚的肚子，用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语言，嘀嘀咕咕地和“妹妹”说着“悄悄话”。
林枫几乎将办公室搬回了家里。除非必须他亲自出席的重要会议或会见，其余事务一律通过视频和电话处理。他让秘书将日程表上所有可能的时间冲突都提前调整或取消，手机24小时保持畅通，车子加满了油，就停在楼下车位，随时待命。他甚至偷偷演练了几遍从家到最近那家私立妇产医院的最快路线，包括备选路线，将时间精确到了分钟。
“别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了。”李曼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抚着肚子在客厅慢慢踱步，“医生都说宝宝条件很好，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等有感觉了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那不行，有备无患。”林枫扶着她坐下，蹲下身，耳朵贴上她的肚皮，听里面的动静。小公主今天似乎有些懒洋洋的，动作轻柔。林枫轻轻拍了拍肚皮，低声道：“宝贝，不着急，挑个你喜欢的时间，平平安安地出来。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等着你呢。”
行行也凑过来，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小耳朵贴上去，一脸认真，然后抬头对林枫说：“爸爸，妹妹说困困，睡觉。”
林枫和李曼都笑了。林枫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脸：“对，妹妹在睡觉，养足精神。行行真棒，能听懂妹妹说话了。”
等待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林枫处理工作时，会不时抬头看一眼监控屏，确认李曼在客厅或卧室安然无恙。李曼则尽量让自己保持放松，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和母亲、婆婆通通电话，聊聊育儿经，分散注意力。
预产期当天，一切如常。李曼甚至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格外安静，除了偶尔伸伸懒腰，几乎没什么大动作。反倒是林枫，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每隔一小时就要问她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真的。说不定小家伙想多赖几天。”李曼安慰他。
然而，就在这天深夜，万籁俱寂之时，李曼在睡梦中被一阵规律而逐渐加强的宫缩唤醒。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睡眠极浅的林枫。
林枫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看到李曼微微蹙眉、但神色镇定的脸。“是不是”
“嗯，开始了。间隔还长，不着急，你先去冲个澡，清醒一下。我叫醒阿姨准备点吃的，补充体力。”李曼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母性特有的、面对生命考验时的沉着力量。
林枫不敢耽搁，用最快速度洗漱完毕，换上方便活动的衣服。阿姨也已经起来，迅速热了牛奶，煮了鸡蛋面。李曼忍着宫缩，慢慢吃了一些。行行在隔壁房间睡得正香，对即将发生的家庭大事浑然不觉。
宫缩的间隔在缩短，强度在增加。林枫看着李曼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每次宫缩来临时她下意识抓紧床单的手指，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重复着“放松，深呼吸，我在”。
当宫缩间隔缩短到七八分钟一次时，林枫当机立断：“去医院。”
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旷寂静。林枫将车开得平稳而迅速。李曼靠在副驾上，调整着呼吸，目光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眼神沉静。林枫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与她的手交握着，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抵达医院，早有准备的医护人员迅速将李曼接入早已预订好的家庭化产房。产房里布置得像家一样温馨，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还有一面巨大的窗户，可以望见远处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助产士经验丰富，态度温和，仔细检查后，对林枫和李曼说：“宫口开得不错，胎心很好。林太太条件很好，放轻松，我们一步一步来。”
接下来的时间，对林枫而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煎熬。他看着李曼在宫缩的阵痛中咬牙坚持，配合助产士的指导调整呼吸、用力，看着她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看着她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恨不能以身相代。他只能不停地用浸湿的毛巾为她擦汗，喂她喝水，在她耳边说着鼓励的话，重复着“老婆，加油，你很棒，就快好了”。
李曼的坚强超乎想象。疼痛让她眉头紧锁，嘴唇咬得发白，但她始终没有失控喊叫，只是紧紧抓着林枫的手，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正确的呼吸和用力上。她的目光，时而因疼痛而涣散，时而又凝聚起惊人的、属于母亲的坚定光芒，望向虚空，仿佛在与腹中的孩子进行着最后的、无声的沟通与努力。
天光渐渐大亮，产房里洒满金红色的朝阳。当助产士说出“看到头发了，再来，加油！”时，李曼仿佛被注入了最后一股神力，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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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清亮、有力、仿佛带着穿透一切阻碍的决心的啼哭，骤然响彻产房。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林枫的心跳漏跳了好几拍，他瞪大眼睛，看着助产士手中托起那个浑身湿漉漉、皮肤红红、闭着眼睛、正张开小嘴用力哭泣的、小小的人儿。
“恭喜林先生，林太太，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六斤八两，非常健康！”助产士笑着将包裹好的婴儿，轻轻放在李曼汗湿的胸前。
李曼虚弱地喘息着，脸上却绽放出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巨大痛楚后释然与无边喜悦的光芒。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女儿柔嫩的脸颊，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是疼痛的释放，是艰辛后的解脱，更是目睹生命奇迹降临的、最纯粹的感动。
林枫也哭了。他俯身，先是吻了吻李曼汗湿的额头，声音哽咽：“老婆，辛苦了，谢谢你”然后，他才将目光，无限温柔、无限珍视地，投向那个正趴在妈妈胸口、哭声渐歇、开始本能寻找的小小生命。
那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小公主。她有着和李曼一样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嘴巴像他，红润润的。她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却美得让林枫觉得，整个世界的光都汇聚在了这一处。
“看，我们的女儿。”李曼的声音虚弱而满足，示意林枫看。
林枫颤抖着手，想摸又不敢摸，最终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女儿稀疏的胎发。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合着无上柔情、巨大责任感和血脉相连的震颤，席卷了他全身。这和行行出生时的激动不同，那一次是初为人父的狂喜和懵懂。而这一次，是深知养育艰辛后，对生命再次降临的更深沉的敬畏，和对怀中这个娇软小生命的、近乎虔诚的守护欲。
“宝宝，我是爸爸。”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小公主似乎听到了，小脑袋在妈妈胸前蹭了蹭，发出细微的哼唧声，然后，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乌溜溜的眸子，尚未能聚焦，却仿佛映着初升的朝阳，好奇地“看”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也“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她的爸爸。
只一眼，林枫觉得自己的心被彻底融化、填满，再无任何缝隙。
后续的清理、缝合、观察，在温馨而忙碌中进行。林枫寸步不离，目光几乎无法从妻女身上移开。他给双方父母报了平安，电话那头是同样的激动与哽咽。他也让阿姨在家照顾好行行，等天亮后再告诉他“妹妹来了”的好消息。
当一切处理妥当，李曼被转移到舒适的产后病房，小公主洗得干干净净，包在柔软的襁褓里，躺在妈妈身边安静地睡着了。阳光彻底洒满房间，明亮而温暖。
林枫坐在床边，一手握着李曼因疲惫而沉睡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像守护着易碎的梦境般，虚虚地拢在女儿的小襁褓旁。他看看妻子安宁的睡颜，又看看女儿甜美的睡容，心中被一种叫做“圆满”的、沉甸甸的幸福，填塞得满满当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江哲发来的信息：“恭喜！母女平安！大礼随后奉上。”
林枫笑了笑，回复了“谢谢”，没有多言。此刻，任何外界的纷扰，哪怕是“深蓝”的谜团，商业的博弈，都无法侵扰这份新生的纯净与喜悦。
他想起李曼怀孕初期，他们得知是女儿时的憧憬；想起这几个月来，每一次胎动带来的惊喜；想起昨夜到今晨，那漫长而艰辛的分娩过程。所有的等待、期盼、甚至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与伦比的价值。
他的家庭，从此有了“小棉袄”。行行有了妹妹。他和李曼，拥有了儿女双全的、最朴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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