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因为wti的整合关键期和那个棘手的跨国仲裁案，被心照不宣地延后了。两人都没觉得遗憾，似乎领了证，有了那一纸被法律和亲友祝福的契约，生活便自动切换到了一个更稳定、更无需刻意证明的模式。他们依旧忙碌，各自是庞大商业机器和复杂法律网络中的重要齿轮，但“回家”这个词，从法律到情感，都有了双重沉甸甸的分量。
林枫的办公室格局悄然变化。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除了他宽大的办公桌，如今对称地摆放了一张稍小、但同样线条利落的书桌。那是李曼的。桌上是她专用的、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旁边立着一个与她律所风格一致的文件柜，里面分门别类放着“绿建联盟”核心法律文件、几家关联公司的章程协议，以及一些她私人跟进的重要案卷。两个工作空间相对独立，又因共享这片俯瞰江城的视野和无隔断的空间，形成一种奇妙的共生感。
早上，两人常常一起用完阿姨准备的早餐，然后各自开车，驶向不同的方向——林枫去“绿建联盟”总部，李曼去她的律所。晚上，谁先结束工作，就先回家。有时林枫回来，能看到李曼已经换了居家服，窝在她那张书桌后，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手边咖啡杯里的咖啡早已冷透。他会走过去，拿走冷咖啡，换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然后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处理未完成的邮件。有时是李曼先回，看到林枫还在视频会议里，用流利的英语或德语与柏林、新加坡的团队争论某个技术细节或合同条款，她会悄声放下包，先去冲澡，然后也坐下来，就着客厅传来的、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翻阅案卷。
没有刻意的“陪伴”，却处处是陪伴。空间共享，气息交融，偶尔抬头，目光便能触及彼此在灯火下专注的侧影，心底便是一片安宁。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诠释“家”的含义——不是谁依附谁，而是两个独立而强大的灵魂，在各自的轨道上发光，却又在同一个引力场内，彼此照亮，互为港湾。
wti的整合进入深水区。沈明从德国发回的报告，详细描述了文化融合的阵痛：德国工程师对效率的极致追求与中国市场快速迭代需求之间的摩擦；工会对技术转移可能导致本土技术空心化的持续担忧；甚至包括饮食习惯和沟通风格带来的细微龃龉。林枫每天要花大量时间与汉斯博士、沈明，以及新组建的德方管理团队进行跨时区沟通。他不再事无巨细地指挥，而是定原则，给框架，充分授权沈明和汉斯在现场决策，自己则牢牢把控战略方向和风险底线。
“信任，但要验证。”这是他在一次深夜视频会议后，对李曼说的话。他面前摊开着wti最新一季的财务预测和产能爬坡计划，上面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汉斯是技术灵魂，必须给予绝对的尊重和空间。但商业整合，尤其是跨文化整合，光有技术信任不够，必须有清晰的规则和透明的数据。沈明在那边，就是我们的眼睛和尺子。”
李曼正在审核并购协议中关于知识产权后续归属的补充条款，闻言抬头：“所以你把国内几个ppp项目的智能分选设备订单，全部指定给了wti，即使初期成本更高？”
“对。既是输血，也是最好的磨合场。”林枫揉了揉眉心，眼神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格外清醒，“让他们在真实的、有压力的中国项目里，去理解我们的市场逻辑，去调整他们的产品。同时，用实实在在的订单，堵住工会的嘴，也向汉斯和德国董事会证明，我们并购wti，不是为了掏空技术，而是要让它在中国乃至亚洲，重新焕发巨大生机。”
“一石多鸟。”李曼颔首，笔下不停，“不过，法律风险点在这里——如果wti提供的设备在指定项目中，因技术或适配问题导致工程延误或质量问题，责任如何界定？特别是涉及到对第三方（项目方）的赔偿。”
林枫走到她身后，俯身看着她屏幕上标红的部分：“你的意见是？”
“需要在采购合同和wti的业绩对赌协议中，加入联动条款。设备原因导致的问题，首先由wti承担责任，若其承担不足或推诿，建林绿源在先行赔付项目方后，有权直接从应付wti的货款或后续投资款中抵扣，并触发对赌协议中的惩罚性条款。”李曼语速平稳，给出清晰的法律路径。
“可以。把这个思路加到补充协议草案里，明天让德方法务确认。”林枫直起身，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轻轻捏了捏，“有你在，我省心太多。”
“分内之事，林先生。”李曼侧头，蹭了蹭他的手，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工作上的默契，延伸到生活，则是一种更松弛自在的相互照料。林枫知道李曼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胃不好，便让阿姨每天准备温补的汤羹，定时提醒她喝。李曼则留意林枫的睡眠，若他连续熬夜，便会不动声色地推掉一些不那么紧要的晚间应酬，或是在他书房点燃有安神作用的香薰，强迫他十二点前必须休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物质生活上，他们早已实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自由，但对奢侈品的追逐却极为克制。林枫的车库里，除了那辆用于商务接待的宾利慕尚和偶尔自己开的阿斯顿马丁dbx，最近又多了一辆李曼选的、续航超长、安静环保的保时捷taycan，用于市内通勤。李曼的衣帽间里，高定套装和礼服与舒适的家居服、运动装备平分秋色，珠宝首饰不多，但每一件都品质上乘，设计简约。他们的消费更倾向于体验和投资：预定顶级度假村却因工作取消；收藏不错的红酒但很少豪饮；在北美和欧洲分别购置了环境清幽、兼具度假和潜在商务接待功能的房产，交由专业机构打理。
“元宝”是家里地位超然的存在，成功晋级为“林元宝”。它有了自己宽敞的猫别墅、自动喂食机、循环饮水器，以及一整面墙的猫爬架。林枫偶尔出差回来，还会给它带些稀奇古怪的、号称“猫中奢侈品”的零食或玩具。李曼嘴上说着“太惯着”，却会偷偷拍下林枫蹲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用激光笔逗猫的傻气样子，设置成手机私人相册的封面。
真正的奢侈，或许是拥有选择不做什么的自由。林枫推掉了至少一半的社交邀请，除非是像与淡马锡王总、江哲这类核心伙伴的定期小聚，或是确实重要的行业政策研讨会。他将更多时间用于阅读、思考，以及每周雷打不动地去一次西郊研发中心，与周博士、赵明远泡在实验室或车间，让自己不脱离技术的“地气”。李曼也精简了律所的客户，只保留最优质、最具挑战性的那部分，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绿建联盟”的顶层法律架构设计和风险防控中。
他们的世界，在结婚后，似乎并未缩小，反而因为彼此的支撑，而能更从容、更专注地向着各自领域的深处和更高处探索。婚姻没有成为束缚，而是成了最稳固的基石，让他们敢于眺望更远的星光。
周末，两人难得都没有紧急公务。林枫提议去新开的、位于江心岛上的当代艺术馆看看。李曼有些意外，她印象中林枫对艺术的兴趣仅限于建筑和设计。但当她看到展览主题——“材料与再生：当代艺术中的可持续性表达”时，便了然一笑。
艺术馆由旧船厂改造，保留了粗粝的工业骨架，内部空间开阔，展品大多运用废弃金属、塑料、电子元件乃至建筑废料进行创作，充满力量感和思辨性。两人看得很慢，在一件用无数破碎混凝土块重新粘合、形成蜿蜒山脉形态的巨大装置前驻足良久。
“我们的‘磐石’，是把垃圾变成可用的材料。”林枫看着那件作品，低声说，“而他们，是把废弃的材料，变成追问和警示。”
“形式不同，内核或许有相通之处。”李曼站在他身侧，目光掠过那些冰冷的、被赋予新生命的碎块，“都在尝试重新定义‘价值’，寻找废墟之上的意义。”
林枫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有时候觉得，我们做的，是不是太‘实用主义’了？只算经济账，环境账。”
“但正是你们的‘实用主义’，解决了最实际的垃圾围城问题，让循环经济有了规模化、可持续的可能。”李曼转头看他，眼神清澈而坚定，“艺术唤醒意识，技术提供解决方案，政策创造环境，资本注入动力这是一个生态链。你们是里面不可或缺、承重的那一环。不必妄自菲薄，林枫。”
从艺术馆出来，傍晚的阳光给江面镀上一层金红。他们沿着岛上的步道慢慢走，没有目的地，只是享受这难得的、完全放空的闲暇。
“下个月，应该能挤出点时间。”林枫忽然说，“wti那边最难的坎儿差不多过了，沈明能盯住。你那个仲裁案，月底也能结。我们去度蜜月吧。”
“想去哪儿？”李曼问，心里已经开始快速过自己的日程表。
“听你的。上次你说，等有空了，想去冰岛看极光，或者新西兰南岛。”
“冰岛吧。”李曼几乎没有犹豫，“感觉和你一起，在那种荒凉又极致的地方，会很特别。”
“好，那就冰岛。”林枫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江风吹动他的额发，眼里映着夕阳的暖光，“就我们两个，开车，沿着海岸线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不看邮件，不接工作电话，只有我们，和可能出现的极光。”
“听起来像逃跑。”李曼笑了，眼波流转。
“对，从林总和林太太的身份里，逃跑一阵子。”林枫也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大假，庆祝我们找到了彼此这块最硬的‘基石’，然后，一起去看更远的星光。”
李曼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混合着江涛与风声。是的，基石已稳，星光可期。那些商场上的刀光剑影，法律条文里的锱铢必较，暂时都可以抛在身后。此刻，他们只是林枫和李曼，一对在生活的战场上彼此托付、也懂得在胜利间隙携手偷闲的寻常爱侣。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