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鹅毛大雪，是细密的冰晶，在路灯下旋转，像无数碎钻撒向黑暗。十七岁的马库斯站在第七街区社区中心的二楼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这间办公室不大，十五平方米，但很干净——前任主管两周前在仓库冲突中丧生，桌子上的血迹刚被擦掉，换了新地毯。
“主管。”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马库斯转身。是他手下的巡逻队长，德里克，三十五岁，脸上有刀疤，左耳缺了一角。德里克看马库斯的眼神里，三分恭敬，七分质疑。
“说。”马库斯说。
“红爪帮的人又在老码头闹事。抢了我们一批货，价值八万左右。”
“多少人？”
“六个。领头的是‘锯齿’乔伊，你认识。”
马库斯认识。乔伊二十二岁，疯狂但不够聪明，喜欢用锯齿刀在对手身上留下纪念品。他父亲曾是马罗尼家族的骨干，家族垮台后，乔伊带着几个年轻人自立门户，专挑软柿子捏。
“按照框架，”马库斯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第一步？”
“警告。”德里克说，“但乔伊不会听。上周我们就警告过，他嘲笑说‘让那个毛头小子自己来跟我说’。”
“那就第二步。”马库斯打开电脑，“仲裁邀请发了？”
“发了，没回应。”
“第三步：清除程序。”马库斯调出老码头的地图，“但这次换种方式。”
德里克皱眉：“老板说过，清除程序要符合框架：先警告，再仲裁，最后武力。我们做了前两步，可以直接动手了。”
“武力是最后手段。”马库斯说，“成本高，风险大，还可能导致警方介入。有更便宜的方法。”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乔伊的据点在这里，旧冷冻厂。但他每天下午三点会去这里的‘玛丽亚快餐店’买汉堡——他母亲在那里打工，给他留员工折扣。”
“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和他母亲谈谈。”
德里克笑了，带着讽刺：“和快餐店打工的母亲谈？马库斯，这是街头，不是社工站。乔伊不会因为他妈妈的话就停手。”
“不需要他停手。”马库斯关掉地图，“只需要他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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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五十分，玛丽亚快餐店。
乔伊的母亲，罗莎，五十二岁，在柜台后擦桌子。她丈夫死在十年前的黑帮火拼中，她独自把乔伊养大，但乔伊十六岁就走上街头，再也没回头。
马库斯走进店里，没带手下，一个人。
“一份芝士汉堡，一杯可乐。”他说，声音温和。
罗莎抬头看他，眼神警惕。她认识这张脸——新任主管，十七岁，但据说很冷静。更重要的是，她听说马库斯的父亲是屠夫卢卡，死法和她丈夫差不多。
“你……”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乔伊的事。”马库斯接过餐盘，没急着走，“他抢了我的货。按照规矩，我该打断他的腿，或者更糟。”
罗莎的手开始颤抖。
“但我不想那样做。”马库斯坐下，“因为我知道，如果你儿子死了，你会伤心。而伤心……没有意义。”
“你想怎样？”罗莎的声音干涩。
“明天下午三点，让乔伊来这里见你。就说你生病了，需要他帮忙。拖住他至少三十分钟。”
“然后呢？”
“然后我的手下会去冷冻厂，拿回我的货。不伤人，不破坏，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马库斯咬了一口汉堡，“但如果乔伊不在，他的人不会拼死抵抗。事情和平解决。”
“如果乔伊发现我骗他……”
“他不会发现。”马库斯放下汉堡，“因为之后，我会给他一份工作。”
罗莎愣住。
“框架在扩招巡逻队。”马库斯说，“月薪两千五，有保险，稳定。比他在街头抢货安全得多。而你可以告诉他，这份工作是你‘求’来的，用你丈夫生前的人情。”
他站起来，留下几张钞票：“汉堡钱，还有……感谢费。明天三点，记得打电话。”
他离开。
罗莎站在原地，看着钞票，又看向窗外马库斯离去的背影。
她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在玩什么游戏。
但她知道，至少他给了选择。
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直接给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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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三点，老码头冷冻厂。
德里克带着六个人进入时，工厂里只有四个红爪帮成员在打牌。乔伊不在——正如马库斯所料，他接到母亲的电话，急匆匆去了快餐店。
“货在哪里？”德里克问。
一个红爪帮成员站起来：“乔伊不在，我们不能——”
“我不是在问你们意见。”德里克挥手，手下迅速控制场面，“货在哪里？”
五分钟后，他们找到了被抢的货物——八箱进口电子产品，包装完好。
整个过程，没有枪声，没有打斗。红爪帮成员只是看着，因为乔伊不在，没人想为八万块的货拼命。
德里克离开时，对一个成员说：“告诉乔伊，货我们拿回了。另外，马库斯主管在玛丽亚快餐店等他，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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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餐店里，乔伊正焦急地看着母亲。
“你没事？”乔伊问，“电话里你说头晕——”
“我没事。”罗莎说，“但有个人想见你。”
马库斯从后厨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汉堡：“吃吗？”
乔伊瞬间明白中计。他手摸向腰间，但马库斯说：“如果你拔枪，你母亲会看着你死在这里。而我不想那样。”
乔伊的手停在半空。
“货我拿回来了。”马库斯把一个汉堡推给他，“另外，我给你一份工作。”
“工作？”
“框架巡逻队。月薪两千五，每周休一天，有医疗保险。负责第七街区夜间巡逻，报告异常情况。”
乔伊大笑：“你让我当你的看门狗？”
“不。”马库斯平静地说，“我让你合法赚钱，不用每天担心被枪杀，不用让你母亲每天担心你回不了家。而作为交换，你停止抢劫我的货，并说服你的手下要么加入，要么离开第七街区。”
“如果我说不？”
“那下次我来见你，就不会带汉堡了。”马库斯咬了一口自己的汉堡，“而且不会有你母亲在场。”
乔伊看着母亲。罗莎眼中满是祈求。
他想起父亲死的那天，母亲在停尸房外瘫倒在地的样子。他发誓不会让她再经历那种事，但这些年，他让她经历了好几次——每次他受伤，每次他被捕。
“巡逻队……做什么？”乔伊问，声音低了下去。
“走路，看，报告。”马库斯说，“最危险的情况，也就是遇到小毛贼。我们有保险，伤残赔偿金很丰厚。”
乔伊沉默了很久。
“我需要和兄弟们商量。”
“给你两天。”马库斯站起来，“另外，第一个月工资预付，给你母亲换个住处。她现在住的地方太潮湿，对关节不好。”
他留下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千五百美元现金。
“为什么？”乔伊问，“为什么给我机会？”
马库斯走到门口，回头：“因为死了的敌人只是尸体，活着的敌人可以变成债务。而你欠我的，最好用工作还，而不是用命。”
他离开。
乔伊打开信封，看着钞票。
罗莎轻声说：“他和他父亲不一样。”
“谁的父亲？”
“他的，和你的。”罗莎说，“他们都死在街头，但他选择了不一样的路。也许……你也可以。”
乔伊没说话。
但他把信封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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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传到了菲斯克耳中。
不是通过正式报告，是通过维克多。
“马库斯用两千五百美元和一份工作，解决了八万美元的货被抢事件，还吸收了对方六个人。”维克多在汇报时说，“没有动用武力，没有惊动警方。红爪帮其他成员听说后，有三个主动来申请加入巡逻队。”
菲斯克正在用新的低温烹饪机准备晚餐——鸡胸肉和西兰花，严格按照营养师配方。
“成本效益比？”他问。
“直接成本：两千五百美元工资预付，加上可能的后续薪资。直接收益：拿回八万货物，消除一个敌对小组，增加六个人手。另外，间接收益：在第七街区树立了‘解决问题优先于暴力’的形象，其他小帮派开始主动接触，询问加入框架的条件。”
菲斯克把鸡胸肉放进机器，设定温度和时间。
“他违反了框架的清除程序。”菲斯克说，“第三步应该是武力清除，但他跳过了。”
“是的。但结果更好。”
“所以问题不是他是否违反，而是他的方法是否更优。”菲斯克转身，“安排一次会面。我亲自看看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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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菲斯克大厦，顶层私人餐厅。
马库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穿着新买的西装——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不太合身，但干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手心出汗。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兴奋。
门打开，菲斯克走进来。他没穿西装，穿深灰色运动服，显然刚做完今天的泳池训练。
“坐。”菲斯克说。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餐点上桌：两份一样的健康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