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传话的艺术
黑面具的使者在一周后的雨夜抵达。
不是秘密会面，不是暗巷接头——而是正午十二点，哥谭市中心“钻石区”的露天咖啡馆。黑面具选了最公开的场合，用最挑衅的方式：派来的人穿着全套定制西装，开着一辆银色劳斯莱斯幻影，直接停在咖啡馆门口，引得路人侧目。
威尔逊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黑咖啡。维克多站在他身后三米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眼睛扫视着整个街区——莱昂内尔的情报显示，至少有三组狙击手在周围建筑的制高点待命。
“菲斯克先生。”塞缪尔坐下时，公文包放在脚边，动作精确得像手术医生放置器械，“罗马人托我向您问好。”
“格雷夫斯律师。”威尔逊点头，“我读过你为‘海湾石油泄漏案’写的辩护词。精彩。你把一场五十亿美元的环境灾难，辩成了‘不可避免的技术演进代价’。那些渔民家庭至今还在等赔偿金吧？”
塞缪尔的微笑僵了一秒。“法律只关心事实，不关心情感。”
“确实。”威尔逊说，“就像我只关心系统效率，不关心个人恩怨。那么，罗马人想谈什么？”
塞缪尔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不是威胁信，是一份收购要约。
“罗马人欣赏您的……创新能力。”塞缪尔推过文件，“他提议收购您所有的业务：走私线、军火网络、保护费体系、以及您正在建设的‘物流系统’。总价：两千万美元，现金支付，分三期。条件：您离开哥谭，永不返回。”
威尔逊拿起文件，翻了三页。条款写得很专业，漏洞少得惊人——除了那个可笑的低估价格。
“我的团队估值超过六千万。”他说，“而且这只是有形资产，不包括我们建立的管理系统和客户关系。”
“罗马人的理解是：您没有选择。”塞缪尔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您截走的那批导弹，买家——那位中东的谢赫——昨天突然取消了所有后续订单，转而与罗马人签订了五年独家协议。您知道为什么吗？”
威尔逊等他继续说。
“因为罗马人给谢赫寄了一段视频。”塞缪尔从手机里调出截图——模糊，但能辨认：是阿德里安·克罗斯的女儿索菲亚，在瑞士治疗中心的游乐场玩耍。“附言是：‘如果你继续与菲斯克交易，下次视频里的内容会不太一样。’”
空气凝固了三秒。
维克多的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半。
威尔逊抬起手，示意他冷静。
“所以这是威胁。”威尔逊说，声音依然平静。
“这是现实。”塞缪尔纠正，“您挖走阿德里安，罗马人容忍了——他欣赏您的胆识。您截走导弹，他也容忍了——他欣赏您的战术。但您触碰了他的底线：国际客户关系。现在，他给了您一条体面的退出之路：拿两千万，去加勒比海买个岛，享受人生。否则……”
他合上公文包。
“否则罗马人会亲自教您，为什么二十年来，哥谭没有人敢真正挑战他。”
咖啡馆外的雨下大了。雨点敲打着遮阳棚，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威尔逊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那种解出难题时恍然大悟的笑。
“格雷夫斯律师，”他说，“你为罗马人工作七年，年薪多少？”
塞缪尔皱眉：“这与我们的谈话无关。”
“我猜是八十万美元？加上奖金可能到一百二十万？”威尔逊说，“对于一个曾经在曼哈顿每小时收费一千二百美元的律师来说，这不算高。尤其是考虑到风险：你的孙子——现在应该八岁了吧？还在那所私立小学？每天上下学路线固定，周五下午三点半去公园学骑自行车？”
塞缪尔的脸色瞬间惨白。
“别紧张。”威尔逊调出自己的手机，推过去，“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个实时监控画面：塞缪尔的孙子，在公园里，正被一个“陌生人”（其实是维克多的手下，伪装成儿童教练）指导骑车。孩子笑得很开心。
“我的团队发现，保护你孙子的那两个保镖，”威尔逊放大画面角落，“每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去街角的咖啡店买甜甜圈，离开岗位十二分钟。十二分钟，足够发生很多事。”
塞缪尔的手在颤抖。
“但我不会那么做。”威尔逊收回手机，“因为绑架孩子是野蛮人的行为。用家人威胁对手，是系统崩溃的标志——当你无法在专业层面竞争时，才会诉诸这种下作手段。”
他站起身，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厢式货车。维克多打开后门。
里面是一个银色的金属箱。
威尔逊把箱子提出来——很重，他肌肉绷紧——放在咖啡馆的桌子上。打开。
不是武器。
是现金。
一叠叠百元美钞，整齐码放，散发着油墨和新纸的特殊气味。
“这里是五十万美元。”威尔逊说，“是给罗马人的。”
塞缪尔愣住了。
“不是赔偿——那批导弹我卖了三百六十万，利润足够覆盖。”威尔逊解释，“这是专业尊重金。克罗斯，麻省理工硕士，顶级物流专家，他为罗马人工作六年，创造的利润至少两千万。罗马人付他的年薪是十五万，还时刻用暴力威胁他。这是对专业人才的侮辱。”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叠钱，又放下。
“这五十万，是我对罗马人培养阿德里安的‘感谢费’。虽然他培养的方式很糟糕，但毕竟六年经验是宝贵的。现在，我正式通知你：阿德里安为我工作了，工资翻倍，女儿的治疗费我全包，他在做他热爱且擅长的事。这是人才的自由流动，不是背叛。”
塞缪尔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现在，请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带给罗马人。”
威尔逊双手撑在桌上，俯身，眼睛直视塞缪尔。
“告诉你的老板，要么为我工作，要么成为历史。”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字都刻进对方脑子里。
“这不是威胁，是职业建议。”
雨声突然变大，像是为这句话打出的惊叹号。
塞缪尔艰难地吞咽。“你……疯了。罗马人手下有两百个杀手，他控制着哥谭一半的政客，他和中东、南美、东欧的供应商有二十年关系——”
“而我有系统。”威尔逊打断他，“我有数学，有逻辑，有可复制的流程，有愿意为理想——而不仅仅为恐惧——工作的人才。罗马人用枪指着人们的头，让他们做事。我用更好的生活、更高的薪水、更安全的未来，让他们自愿做事。猜猜哪种模式更可持续？”
他直起身，示意维克多关上钱箱。
“把这箱钱带回去。告诉罗马人：他可以继续用老方法——威胁家人，绑架，暗杀。但每用一次这种方法，就会有十个像阿德里安这样的专业人才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只会用暴力的野蛮人工作？’”
塞缪尔机械地接过箱子。很重，他差点没拿住。
“最后一句。”威尔逊说，“如果罗马人选择开战，我奉陪。但战争的形式不是他熟悉的街头枪战。我会这样做——”
他调出平板电脑，展示一份清单：
第一阶段：人才战争
第二阶段：客户战争
第三阶段：系统战争
“这些只是预览。”威尔逊收起平板，“如果全面开战，我会在六个月内，让他二十年建立的帝国，变成一座空壳。到时候，他连给手下发工资的钱都没有。”
塞缪尔额头上渗出冷汗。
“现在，”威尔逊重新坐下，喝了口已经凉掉的咖啡，“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为罗马人工作，看着他慢慢沉没，最后可能连累你和你的家人。第二……”
他推过另一份文件。
“为我工作。职位：法律与合规总监。年薪：两百万美元，税后。职责：为我所有业务设计合法的外衣，建立政治游说网络，并保护我的团队不被法律手段攻击。附加条件：你的孙子会得到最好的安全保护——不是绑架式的‘保护’，是真正的专业安保团队，费用我出。”
塞缪尔看着那份雇佣合同，手指颤抖。
“你……你在现场挖角？”
“现场挖角效率最高。”威尔逊说，“你看，格雷夫斯律师，这就是我们的区别。罗马人派人来威胁我，我却看到机会：一个顶级白领犯罪律师，被暴力胁迫工作七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内心充满不甘——这是多么宝贵的人才！我为什么要威胁你？我要雇佣你。”
他按下手表上的计时器。
“你有一小时考虑。一小时后，如果你拒绝，你可以带着五十万现金和我的口信离开。如果你接受……”威尔逊指向路边，“那辆黑色轿车会送你去见你的孙子，然后去我们的安全屋，律师会在那里等你完成签约。”
塞缪尔闭上眼睛。
雨声中，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五十七分钟后，他睁开眼睛，拿起笔，在雇佣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明智的选择。”威尔逊收起合同，“现在，作为你的第一个任务：打电话给罗马人，告诉他以下内容——”
他口述，塞缪尔记录：
塞缪尔录完语音，发送。
一分钟后，回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