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死前的话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那是他被两个警察按在墙上时吼出来的，声音嘶哑但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铁烙进记忆：
“在这个世界，威尔逊，你要么当锤子，要么当钉子！”
当时，父亲是钉子。警察的警棍是锤子。
但今天，威尔逊看到了第三种东西。
雨敲打着窗户。远处，哥谭湾传来雾笛声，低沉悠长，像巨兽在深海里翻身。
威尔逊走到窗边，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透过雨水扭曲的视线，他看到对面楼里，一个男人正在殴打一个女人。动作熟练，像每日例行公事。楼下街道，两个少年在抢劫一个醉汉，效率极高：一个放风，一个搜身，三十秒结束战斗。更远处，警车蓝红灯光闪烁，但停在街口，没有进来。
一切都在这雨水里发生，被洗涤，被掩盖，被允许。
父亲错了。
这个世界不是锤子和钉子的简单二元。
这个世界是一个系统。有会计，有账本，有资产，有负债，有合规，有清算。
而今天，在那个码头上，有人给他上了一堂哥谭的入门课：
在这里，一切都有价格。暴力是定价工具。痛苦是逾期利息。死亡是最终核销。
而你要做的，不是成为被定价的物品，也不是成为定价的工具。
你要成为那个决定何时、为何、如何定价的人。
威尔逊转过身。埃莉诺已经倒在床上，蜷缩着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他轻轻从行李箱底层取出那个用毛衣包裹的骨灰盒，放在窗台上。然后他从自己湿透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学用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数学作业”。
他翻开第一页，擦干手，用铅笔写下：
日期：1975年9月14日
地点：东区码头
观察对象：法尔科内家族码头“账目清理”程序
关键数据：
结论：
1 暴力在此被系统化、工具化、仪式化。
2 痛苦与残疾成为可计算的威慑资本。
3 “仁慈”以最低成本形式出现，以维持系统可持续性。
4 公开执行具有教育培训功能。
个人推论：
如果想在这个系统里生存并最终掌控，需要：
1 理解其会计原则。
2 掌握其定价逻辑。
3 找到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避免成为“坏账”）。
4 最终，成为可以定义“价值”的人。
他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的雨夜。
不想成为马可。
不想成为托尼。
甚至不想成为卢卡。
他想成为那个决定为什么要有马可、托尼和卢卡的人。
雨更大了。哥谭在雨中呼吸，吞吐着黑暗。
而在这黑暗的最深处，第一颗种子已经落下。
它不是善的种子。
也不是恶的种子。
它是一颗理解的种子。
理解，是掌控的第一步。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