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的周末,苏晚晴约沈清悦逛街。
两人在商场碰面时,苏晚晴一眼就注意到了沈清悦脖子上的新项链——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坠着那把黄铜钥匙,和粉白色的水晶翅膀并排挂着。
“哟,”苏晚晴凑近看,“这钥匙……有点眼熟啊。”
沈清悦下意识摸了摸钥匙:“陆远的。”
“陆远的钥匙?”苏晚晴瞪大眼睛,“他给你他家的钥匙了?!”
“不是,是他工作室的。”沈清悦解释,“生日那天他送的。”
苏晚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挽住她的胳膊:“所以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就是朋友。”沈清悦说,“他在追我,我在考虑。”
“考虑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苏晚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清悦,如果你还没放下过去,可以慢慢来。但如果你只是害怕……我觉得陆远是个不错的人。”
“我知道。”沈清悦轻声说,“所以我才需要时间。我不想因为孤单或者感激就接受一个人,那对谁都不公平。”
“这倒是。”苏晚晴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答复?”
“不知道。”沈清悦诚实地说,“但最近……我叫他阿远了。”
苏晚晴眼睛一亮:“他不叫你陆学长了?”
“嗯,他说可以叫他阿远,他叫我清悦。”
“哟,阿远——”苏晚晴故意拉长声音,笑得狡黠,“进展不错嘛。”
沈清悦脸有点热:“别闹。”
两人逛到一家母婴店,沈清悦习惯性地走进去看新品。苏晚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熟练地检查面料、做工,和店员讨论设计细节。
“清悦,”苏晚晴忽然说,“你现在……还会想宝宝吗?”
沈清悦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抚摸一件小衣服:“每天都会想。但不像以前那样……痛了。”
“怎么做到的?”
“陆远教我的。”沈清悦转头看她,“他说,可以把自己重新养一遍,像养女儿一样。难过就哭,累了就休息,想做什么就去做。”
苏晚晴眼眶一热:“这话说得……真好。”
“是啊。”沈清悦微笑,“所以我最近在学跳舞,每周和他去户外走走,还开始学做甜点。都是在‘养’自己。”
“那顾……”苏晚晴说到一半停住。
沈清悦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但我们签了离婚协议,应该很快就能办完手续。”
“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沈清悦想过很多次。
她看着手里的婴儿衣服,轻声说:“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但有些爱,注定只能留在过去。我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爱自己,然后……如果有幸,再爱别人。”
苏晚晴抱了抱她:“你真的很棒。”
逛完街,两人在咖啡厅休息。苏晚晴去洗手间时,沈清悦的手机响了。
是陆远。
“喂,阿远。”
电话那头传来陆远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哪儿?下午有空吗?我弄到两张建筑展的票,据说很不错。”
“在商场和苏晚晴逛街。”沈清悦看了眼时间,“几点?”
“三点开始,在美术馆。”
“好,我应该来得及。”
挂了电话,苏晚晴正好回来:“陆远?”
“嗯,约我看建筑展。”
“那你去吧。”苏晚晴摆摆手,“我自己逛就行。”
“可是……”
“别可是了。”苏晚晴笑着推她,“难得周末,多约会约会。我跟周哲说好了,晚上他来接我。”
沈清悦有点不好意思:“那……下次请你吃饭。”
“必须的!”
美术馆的建筑展很精彩,展出了几十个国家的先锋建筑设计。沈清悦虽然不懂建筑,但能从那些模型和图纸里感受到设计者的巧思和情怀。
陆远耐心地给她讲解,从结构到材料,从功能到美学。他说话时眼睛会发光,那种对专业的热爱很有感染力。
“你看这个,”他指着一个曲面结构的模型,“灵感来源于贝壳,但用现代材料和技术实现了传统形态做不到的轻盈感。”
“像舞蹈。”沈清悦忽然说。
“嗯?”
“舞蹈也是这样——用身体表达看似不可能的形状和情绪。”沈清悦看着模型,“你设计的建筑,其实也是在跳舞吧?用钢筋水泥跳舞。”
陆远愣住了,然后笑了:“清悦,你总是能看到本质。”
看完展,两人在美术馆的露台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冬日的阳光很暖,晒得人懒洋洋的。
“对了,”陆远忽然说,“下周我要去杭州出差三天,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哦,好。”沈清悦点头,“路上小心。”
“你会……想我吗?”陆远问得很自然,没有试探,只是单纯的好奇。
沈清悦想了想,诚实地说:“可能会。”
陆远笑了:“那就好。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的。”
“不用那么麻烦。”
“不麻烦。”陆远看着她,“想跟你分享我看到的东西,这是很自然的事。”
沈清悦低下头,搅着杯里的咖啡。
“清悦,”陆远轻声说,“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们可以一直这样,慢慢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我等你。”
“为什么是我?”沈清悦抬起头,“陆远,我离过婚,失去过孩子,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你条件这么好,值得更好的人。”
陆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沈清悦摇头。
“是大三那年,设计学院的年度展。”陆远回忆道,“你的作品是一组儿童服装设计,主题是‘会飞的孩子’。你在设计说明里写:‘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一双想象的翅膀,即使身体不能飞翔,心灵也要自由。’”
沈清悦想起来了。那是她大学时最得意的作品,后来还得了奖。
“那时候我就想,”陆远继续说,“能设计出这样作品的人,一定有着非常温柔和自由的灵魂。后来听说你结婚、创业、经历那些事……我其实很心疼,但也一直默默关注着。”
“直到在音乐厅重逢,我看到你站在那儿,眼神里还是有光。我就知道,你还是那个有着温柔自由灵魂的女孩。经历没有改变你的本质,只是让你更坚韧,更有力量。”
沈清悦眼眶发热。
陆远握住她的手:“所以清悦,不要说你‘不值得’。你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好。而我,只是有幸遇见你,想要珍惜你。”
眼泪终于掉下来。
不是悲伤的眼泪,是被理解的眼泪,是被看见的眼泪。
“阿远,”她哽咽着说,“谢谢你。”
“不用谢。”陆远帮她擦眼泪,“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离开美术馆时,天已经快黑了。陆远送沈清悦回家,车停在她楼下。
“杭州回来,给你带礼物。”他说。
“好。”沈清悦解开安全带,犹豫了一下,然后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轻很快,像羽毛拂过。
陆远愣住了。
“这是……谢谢你。”沈清悦脸红了,拉开车门,“路上小心。”
她跑进楼里,心跳得像打鼓。
楼下车里,陆远摸了摸被吻过的脸颊,笑了。
笑容很傻,但很幸福。
沈清悦回到家,靠在门上平复心跳。
手机震动,是陆远发来的消息:「那个吻,我可以当作进步吗?」
她回复:「算是吧。」
「那我等你,等你愿意给我更多的那天。」
沈清悦看着这条消息,笑了。
然后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嘴角带着笑。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和水晶翅膀。
angel
念
“宝宝,妈妈今天……主动吻了一个人。”
“虽然只是脸颊,但妈妈做到了。”
“妈妈在慢慢好起来,你看到了吗?”
水晶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像在说:看到了,妈妈。
你真勇敢。
沈清悦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心里很满。
满得快要溢出来的,不再是伤痛。
而是希望。
是重新开始的勇气。
是慢慢学会的,爱与被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