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让我担任丹堂长老?”
听闻广戎提议,周宇眉峰略挑,旋而摇头。
他欲往缥缈秘境一行,还需维持弟子的身份,擢升长老倒不急于一时。
“三位长老好意,弟子心领。”
周宇淡淡摇头,婉言道,“只是我境界低微,擢升一事不合规制,无需再提。”
见他开口竟是推拒,岳阳子三人诧异难言。
要知道,从执事到长老,可不仅仅是名号的更易,更是资源的累积。
每一位长老所能享受的供奉,都是无以量计。
“周师侄,你莫非在说笑?”
广戎皮笑肉不笑,以为周宇在故作矜持,给自己难堪。
“周师侄,你这是”
岳阳子蹙眉,若有深意看着周宇。
俄顷,他浑浊老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似想明关窍。
“师侄莫是觉得长老之位俗务缠身,误了修行?”
自觉猜透周宇心思,他抚须而笑,殷切道,“那这样如何,师侄挂名便可,供奉一律享受,但无需炼制月例丹药,也不用理事。若是兴致来了,偶尔为堂中弟子开堂讲法,便足矣!”
周宇闻言心中略诧,轻搁手边茶盏,眸光微动。
广戎心中有鬼,对自己殷切些倒还正常。
可岳阳子与自己关系不错。
连他也如此态度,那今日之邀恐怕非是单纯的示好,而是另有所求。
想明此节,周宇摇头一笑,便懒得再绕弯子,直言道:“岳长老,有话不妨直言。”
岳阳子闻言,与身旁的易雉、广戎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一丝被看穿的尴尬。
“咳”岳阳子干咳一声,神色郑重起来,“既然师侄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站起身,对着周宇遥遥一拜,沉声道:“周师侄,老夫三人今日之请,实则是代表整个丹堂,恳请师侄为我丹堂传道!”
“传道?”周宇眉峰上扬,略一思索,隐约捕获到脉络。
“不错。”岳阳子没有给他细思的机会,神情恳切,“洗剑台一战,师侄剑下的‘枯荣’道韵,深合我丹道木灵之真意。”
“我等三人虽痴长师侄数百寿数,但于此丹道一途,早已走入了死胡同,难有寸进。”
“师侄那开天一剑,犹如为我等破开迷障,指明前路。”
“是以,我等厚颜,想请师侄莫要敝帚自珍,念在同门之谊上,为我丹堂留下些许传承,指点迷津。如此,我丹堂上下,必将感念师侄大恩,千秋万载!”
长长一番说辞落定,他又是深深一拜,长揖到地。
易雉和广戎也立刻起身,对着周宇躬身行礼,齐声道:“恳请周师侄,为我丹堂传道!”
如此一幕,若落进外人眼中,定然会震撼难言——
堂堂三位金丹长老,竟齐齐对一位抱丹境的弟子,行此大礼。
可周宇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彻底了然,表情刹那转为漠然。
诚然,岳阳子与自己关系不差,但远没亲近到这般程度。
他那番说辞情真意切,能看出并非全是私心。
可修行之道,素来与天争命,大道,岂可轻传?!
便连最为亲近的弟子,往往也要经过千般考验、万种磨难,方可得授师父真传。
先前为殷桃讲道,那是因为《上古灵剑术》本便是宗门之物。
自己前世得了传承,今生教给殷桃,算是回馈。
可眼前这三人,凭什么以为,自己会轻易授下无上道统?
就凭些许蝇头小利?还是所谓宗门大义?
周宇只觉有些可笑。
“岳阳子,你莫非老糊涂了不成?!”
他无视广戎、易雉,独独看向老道岳阳子,语气变得冷硬,称呼也不复此前亲近。
闻他此言,会客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易雉和广戎脸上的恳切之色僵住,旋而阴沉下来,很是难堪。
他们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低声下气恳求一个抱丹境的后辈,为自己传道,竟还遭其无视!
这让他二人心中愤恨不已。
“既然师侄不愿,那此事就当我等没有提过。”
易雉强压怒气,表面和善一笑,拱手而去。
广戎自觉大丢面子,心里恨得牙痒痒,可想到周宇剑斩法相的威势,怒不敢言。
当即,他轻哼一声,不发一言,负着手大步离去。
原地,岳阳子摇头苦笑,老脸一红。
他实为羞愧难言。
此前见了周宇那剑中道韵,他就日日难眠。
其后又被易雉、广戎私下一撺掇,他竟头脑发热,跟他二人一起上演了今日这出戏码。
眼下面对周宇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枯荣道韵那是什么?
那是木灵之道的无上奥妙,自己怎么敢,向周师侄开这个口?!
简直荒唐可笑,当真好不要脸!
“周师侄训斥的是,今日之事,是老夫孟浪了。”
收起自嘲的心绪,他拱手一笑,重新落座,给自己斟了杯茶掩饰尴尬。
见岳阳子还算拎得清,周宇神色稍缓。
门中可以交心之人不多,他直言相斥,并非真的要与岳阳子交恶。
只是有些事,必须一开始就将规矩立下。
“今日之事,让师侄看笑话了,唉”
放下茶盏,岳阳子脸色平静下来,苦笑一声轻叹,唇角动了又动,似欲言又止。
周宇看出他还有话说,却有些意兴阑珊。
那般纠结,多半不是什么要紧事情,说不得又是麻烦。
“此事过去便罢。”当即,他拱手作别,“长老若无余事,那弟子便告辞了。”
岳阳子闻言一怔,听出他不愿深谈之意,当即把自己那点心思压下。
“师侄慢走。”
起身相送之际,他想了想,诚恳道,“传道之请,还望师侄莫要挂怀。但擢升长老一事,师侄不妨考虑一二,先前条件一律做数,别无二求。”
“再说罢。”周宇摆手转身,平步走出会客厅,就此离去。
茶座上,岳阳子目光幽幽。
他想再倒一盏茶,平平心绪,却发现壶中空空,竟是空了。
见状,倏而失笑,清声唤道:“玄音,你进来。”
嘎吱——
紫檀木门启开,姜玄音入得厅堂,转过屏风,款款而至。
“长老。”
她见了一礼,察觉岳阳子手边空空茶盏,心思灵动之下,主动道,“弟子为您煮茶。”
“慢着,你站下。”岳阳子抬手,唤住她。
姜玄音脚步顿住,怔然回眸。
对上她迷惘视线,岳阳子轻抚长须,眯眼细看。
眼前的少女,正值二八年华,一身鹅黄罗裙衬出身段窈窕。
观其容姿,俏脸线条婉约,杏眸盈盈若水。
此刻被莫名叫住打量,疑惑间秀眉微蹙,眼底闪过些许慌张,更显神色楚楚。
“不错,温婉可人、秀外慧中,是个服侍人的好料子。”
岳阳子抚须赞叹,沉吟良久,方有些不舍摆摆手,下令,“你回去收拾一下,去灵剑峰罢,往后就伺候你周师叔起居,听凭他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