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叶默从那辆面包车的后货箱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见到叶默拿着手电筒仔细检查，一旁的林萱走了上来。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你看这里，这是什么？”
闻言，林萱眯着眼睛自己瞧了起来，片刻后，林萱眼睛瞪大。
“这是，自行车轮胎印记？”
“没错，凶手在面包车后面，放了一辆自行车，弃车之后，应该是骑自行车逃离了现场。”
“那你觉得，这个人骑自行车，会去什么地方？”
“凶手熟悉周边以及向阳村的环境，在作案之后，他需要立即去个人多的地方，以此来制造不在场证明，所以，你认为他会去哪里？”
“有可能还是城中村！”林萱回答道。
“所以，接下来的调查方向，相信我们心里想的都一致。”
“所以，我们的调查方向其实没错，”林萱理清思路，语速加快，“凶手的确有可能去了城中村，但不是为了继续作案或藏匿，而是为了混入人群，制造不在场证明。”
叶默点点头，用手电光再次扫过车厢里那道浅浅的轮胎印记:“这道印记很新，边缘清晰，应该是最近一两天留下的，自行车胎宽大约25厘米，是常见的通勤自行车或山地车。”
他蹲下身，用手比划着印记的位置和角度:“从印记的深浅和分布看，自行车应该是斜放在车厢右侧，前轮靠近驾驶座后方，后轮靠近车尾门。凶手停车后，打开尾门，直接就能把自行车拖出来。”
“所以，我们需要重新调整侦查方向。凶手骑自行车离开，他的活动半径会受到限制，但也更隐蔽，更容易融入街巷。”
林萱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我马上安排。第一，调取弃车点周边所有道路的监控，时间从晚上八点二十开始，这是凶手弃车的最早可能时间。重点排查骑自行车的人，尤其是从这片区域驶出的。”
“第二，以弃车点为中心，辐射三公里范围内的所有自行车修理铺、二手车行、租赁点进行走访，看有没有人近期购买、修理或租赁过自行车，或者有可疑人员出现过。”
“第三，向阳村及周边社区的走访要继续，但询问重点要改变，不是问有没有看到持枪可疑人员，而是问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有没有看到有人骑自行车匆匆离开，或者有生面孔推着自行车出现。”
很快，电话接通，林萱语速飞快地向指挥中心的黄队长传达了这些指令。
挂断电话后，她看向叶默和叶小雨:“专案组已经成立了，我们回市局吧。技术科正在全力调取和分析监控，我们需要坐镇指挥中心，把各方线索汇总起来。”
叶默点点头，但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凶手对这片区域非常熟悉，他能精准选择弃车点，提前在七号楼天台布置装置，还知道如何避开主要监控。他可能是本地人，或者在这里生活工作过很长时间。
“明白，我会让社区民警排查向阳村及周边常住人口和近期流动人口，重点是有机械加工、狩猎背景或者有前科的人员。”林萱记下这点。
三人不再耽搁，驱车返回宁海市公安局。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但市局大楼灯火通明。
金融街枪击案发生在闹市区，影响恶劣，加上即将召开的重要会议，上上下下都绷紧了弦。
指挥中心里，大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小画面，显示着各个路口的实时监控和警方调度情况。
十几名民警和技术人员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对讲机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黄队长迎了上来，眼中有血丝，但精神高度集中:“林队，叶队，按照你们的指示，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技术科正在调取弃车点周边三公里内所有治安和交通监控，时间范围锁定在晚上八点到九点半。不过工作量很大，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加快速度，优先排查自行车。”林萱走到大屏幕前，“另外，走访工作安排下去了吗？”
“安排了，刑侦、治安、派出所全部动员起来了，正在分片区走访。不过这个点，很多店铺已经关门，居民也睡了，夜间走访效率可能不高。”
“能问多少问多少，明天一早继续。”林萱看了看手表，“重点是自行车相关店铺和夜间营业的场所，比如夜宵摊、便利店、网吧。”
叶默走到一名技术民警身后，看着屏幕上正在回放的监控画面:“有什么发现吗？”
技术民警小刘抬头，见是叶默，连忙说:“叶队，我们正在看弃车点东侧昌江路的监控。昌江路是条辅路，平时车流量不大，但有几个治安探头。”
他调出一个画面，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三分。
画面中，那辆银色五菱面包车从右侧驶入，速度不快，然后拐进了通往弃车点的小路。
“这是面包车最后一次被拍到。”小刘说着，又切换到另一个探头的画面，这个探头位置更高，能俯瞰更广的区域，“这个探头能覆盖弃车点那片区域的一部分，但角度有限，看不到具体弃车位置。”
叶默盯着屏幕。
画面中，面包车驶入那片区域后，就被树木和建筑物遮挡，看不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八点三十一分，八点三十二分
“停。”叶默突然开口。
小刘暂停画面。
“这里，左下角，树林边缘。”叶默指着屏幕上一个模糊的阴影，“放大看看。”
小刘放大画面，虽然像素有限，但能隐约看出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影，正从树林方向走上昌江路的人行道。
“时间，八点三十四分。”小刘读出时间戳，“从位置看，确实是从弃车点方向出来的。
林萱和叶小雨也围了过来。
画面中的人影穿着白色衣服，推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款式普通，由于画面模糊和距离较远，无法分辨更多细节。
人影推着自行车走上人行道后，左右看了看，然后骑上车，朝着与金融街相反的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外。
“能追踪到吗？”林萱问。
小刘切换了几个相邻探头的画面，摇了摇头:“这个方向往前是老工业区，监控很少，下一个探头在八百米外的路口，我们正在查那个探头的记录，但时间还没调到。”
“继续查，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的行进路线。”林萱道。
叶默却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眉头微皱。
虽然画面不清晰，但他总觉得这个人的体型和动作，与金融街监控中那个开枪的魁梧身影有些微妙的差异。
具体哪里不同，一时又说不上来。
“叶默，你觉得这是凶手吗？”叶小雨轻声问。
“大概率是。”叶默点头，“时间、地点、行为都吻合。但我们需要更清晰的画面来确认。”
就在这时，另一名技术民警喊道:“黄队，林队！西环路和解放路交叉口的监控有发现！”
众人立刻围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晚上八点四十二分的画面，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画面右侧驶入，穿过路口，向左拐进了解放路非机动车道。
这个探头像素较高，能看清更多细节。
骑车人穿着白色衣服，戴着一顶深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口罩。
自行车是常见的黑色山地车，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帆布包。
“体型中等偏瘦，身高大概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叶默仔细观察着，“骑车的姿势很稳，节奏均匀，不慌不忙。”
林萱对照着金融街枪击案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凶手下车开枪时，能看出是个体格魁梧、身高至少一米八的壮实男性。
“体型对不上。”林萱说出了大家的疑惑，“金融街的凶手明显更壮更高。”
黄队长摸着下巴:“会不会是凶手换了衣服，或者故意伪装了体型？比如在衣服里塞了填充物？”
“有可能。”叶默没有否定，“但骑车的这个人，动作很自然，没有穿着臃肿衣服或伪装后的僵硬感。而且你们看他的小腿和脚踝，露出的部分线条很紧实，不像是塞了东西的样子。”
画面中，骑车人的工装裤略短，露出一截深色袜子和运动鞋。
小腿肌肉的轮廓在骑行时清晰可见。
“继续追踪。”林萱命令道，“看他去了哪里。”
技术民警切换着沿路的监控画面。
骑车人沿着解放路向北骑了大约两公里，然后在解放路与中山路交叉口右转，进入了中山路。
中山路是宁海的老城区主干道之一，沿街商铺众多，晚上这个点依然有不少行人和车辆。
八点五十七分，骑车人在中山中段的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锁好自行车，走进了便利店。
“调便利店监控！”林萱立即道。
几分钟后，便利店的内部监控画面被接入了系统。
时间显示晚上八点五十八分，那个穿着白色工装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走进店里，在货架间逛了大约一分钟，拿了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和一包香烟，走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画面中能看到她和顾客简单交流了几句，然后顾客扫码支付。
全程不到三分钟，顾客没有摘掉帽子和口罩。
九点零一分，顾客走出便利店，解锁自行车，骑上车继续沿中山路向东驶去。
“停。”叶默突然道，“把便利店门口的画面再放一遍，慢放。”
画面慢放。
顾客走出便利店时，正好有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驶过，强光短暂地照亮了顾客的侧脸轮廓—。
虽然大部分仍被帽子和口罩遮挡，但能看出下颌线条比较柔和，脖颈处没有明显的喉结凸起。
“这是个女人。”叶默沉声道。
指挥中心里瞬间安静了几秒。
“女人？”黄队长难以置信，“可金融街开枪的明明是个男人啊！”
林萱也紧盯着屏幕，反复看着那个侧脸轮廓:“确实下颌线条比较柔和，而且身形也更纤细。虽然穿着宽松的工装，但肩膀的宽度和臀胯的比例，更符合女性特征。”
叶小雨快速记录着:“所以，骑自行车离开弃车点的，可能不是开枪的凶手，而是他的同伙？或者这个女人就是凶手，金融街的那个魁梧身影是伪装？”
叶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女骑手、便利店购物、向东行驶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新的可能性。
“查她之后去了哪里。”叶默道，“中山路再往东，是什么区域？”
小刘调出地图:“中山路东段连接着高新区，那边有很多写字楼和住宅小区。再往东就是出城的高速入口了。”
监控画面继续追踪。
女骑手沿着中山路又骑了大约十分钟，在九点十二分时，拐进了一个名为锦绣花园的小区。
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她骑车进入，但没有拍到她具体去了哪栋楼。
“锦绣花园是个中档住宅小区，入住率很高，有二十多栋楼。”黄队长介绍道，“要查清楚她去了哪一栋，需要调取小区内部监控，而且需要时间。”
林萱当机立断:“联系小区物业，调取今晚九点前后的所有监控。同时，派一组人过去，实地排查。如果这个女人是凶手的同伙，甚至可能就是凶手本人，那么她的住处可能就是窝点。”
命令迅速下达。
一队便衣民警赶往锦绣花园，技术科继续追踪其他路线的监控。
时间已过午夜，指挥中心里依旧忙碌。
方便面和咖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
“叶默。”林萱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你觉得，这个女人是关键吗？”
叶默接过水杯，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
他沉思片刻，道:“从目前线索看，这个女人至少是知情人，甚至可能是参与者。”
“但最大的矛盾点在于性别和体型，金融街的凶手明显是男性，而且体格魁梧。如果这个女人是凶手，那么金融街的那个身影就是精心伪装的，但这需要极高的伪装技巧，而且要冒着被近距离目击的风险。”
“或者，有两个人。”叶小雨也走了过来，“一个男人开枪杀人，一个女人负责接应和善后。”
“都有可能。”叶默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个女人，查清她的身份。只要找到她，很多谜团就能解开。”
林萱看了看手表:“现场走访的同事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等天亮后，会有更多线索汇总过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天爬了一天山，晚上又折腾到现在。”
叶默摇摇头:“我没事，倒是你，眼睛都红了。”
林萱揉了揉太阳穴:“习惯了，这种大案，头几天都睡不好。”
叶小雨轻轻拉了拉叶默的袖子:“叶默，我去给你和林萱姐买点吃的吧，你们晚上那顿火锅都没吃完。”
叶默这才想起，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围坐在火锅前，谈笑风生。
转眼间，却已身处紧张的案件侦破中。
这就是刑警的生活，平静总是短暂，战斗才是常态。
“我陪你去。”林萱道，“我也需要活动活动，坐久了脑子都僵了。”
三人走出指挥中心，来到市局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深夜的街道空旷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
买了几份关东煮、饭团和热饮，他们站在便利店门口，就着夜色简单吃了点东西。
“如果明天能抓到那个女人，案子就有突破了。”林萱咬了一口饭团，含糊地说。
“希望如此。”叶默喝着热豆浆，“但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凶手的准备太充分了，反侦察意识太强了。”
叶小雨小口吃着关东煮里的萝卜，忽然问道:“叶默，你觉得凶手的动机是什么？真的是仇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