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众人转头望去,看清楚来人后,都露出惊愕之色。
方氏眼睛睁大:“长嫂,你怎么来了?”
她看着快步走进来的大夫人,心中惊疑不定。
娄氏一直把自己关在静安堂,从来不肯踏出半步,活的形同槁木,就象是等死的活死人。
今日娄氏竟然主动来到她这里,那双眼睛里仿佛燃着两簇火焰,整个人都明亮了一截。
发生什么事了?
方氏莫名生出警剔之感。
姜知许回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大夫人,微微牵起唇角。
她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大夫人来了。
“大伯母。”姜知许一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夫人神色一紧,连忙道:
“把知许扶起来,派人去请大夫!”
方氏被无视,心中不悦,挤出一个假笑:
“长嫂,知许忤逆顶撞长辈,我正在管教她,惩罚还没结束,她不能起来。”
大夫人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
“知许走失十年,你十年没尽过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凭什么要求她孝顺?
管束她之前,先做好你自己。
今天才是知许回来的第二天,你就把她打的吐血,这是一个做母亲的能干出来的事?!”
大夫人声音又疾又厉,还隐隐带着颤斗。
若是她的女儿能找回来,她恨不得捧在手里,心都挖出来给女儿。
方氏究竟是怎么舍得动手的?她疯了吗?
方氏面容僵住,一时间羞愤交加。
她十几年没被人训斥过了,姜知许一回来,就害她昨天被长公主训斥,今天又被大夫人训斥。
姜知许果然生来就是克她的!
方嬷嬷替主子不服:
“大夫人您有所不知,是大小姐太过分了,没有一点长幼尊卑,夫人忍无可忍,才不得不管教她。
夫人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大小姐都十五了,再不下狠手管教,恐怕就晚了。”
大夫人冷冷道:
“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还敢妄论大小姐的不是。
方氏,你身边养着这种不知尊卑的狗奴才,又怎么教得好知许规矩?”
方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方嬷嬷,还不退下!”
“慢着。”大夫人道,“你对知许尚且毫不留情,怎么能对下人轻拿轻放?”
方氏心中窝火。
她掌管后宅二十载,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受得了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方氏当即露出委屈之色:
“长嫂,你今日来我这里,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我自问对长嫂向来躬敬,无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长嫂,惹得你这样劈头盖脸的训斥我?”
大夫人心中冷哼,跟她来这一套,当她不会?
“一个奴才在我面前放肆,我还说不得了。
好,好,倒是我多事了。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寡妇,合该做个聋子瞎子,怎么能跟你这个当家主母大声说话。
章嬷嬷,扶我回静安堂,我今天就不该出门,以后再也不出来碍人眼。”
方氏顿时慌了。
老爷是大夫人一手养大的,一直把大夫人当母亲一样孝敬。
大夫人这番诛心的话若是传到老爷耳中,老爷绝对饶不了她。
方嬷嬷也慌,老爷饶不了夫人,更饶不了她这个奴才。
“是奴婢的错,奴婢无状,奴婢该罚,求大夫人息怒!”
方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抬手就扇自己耳光,边扇边认错。
方氏僵立在旁边,脸色难看,却半个字不敢再多说。
姜知许一脸虚弱的靠在白鹭怀里,心中狠狠为大伯母鼓掌。
她单知道大伯母能压制方氏,却没料到大伯母这么厉害,几句话就吓得方氏禁若寒蝉。
果然请大伯母出来是对的!
大夫人冷声:“你该赔罪的对象是知许。
妄言大小姐的不是,对大小姐用重刑,合该乱棍打死!”
方嬷嬷连忙扭身朝姜知许磕头:
“大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命,求大小姐饶命!”
姜知许继续虚弱的歪着,嘴角挂着血迹,连声咳嗽。
等方嬷嬷磕的脑袋破了,血流了满脸,姜知许才幽幽道:
“方嬷嬷起来吧,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今日不与你计较。”
她倒是想把这老东西弄死,但这点罪名还不至于要方嬷嬷的命。
大伯母只是给她撑腰,也不是真的要打死方嬷嬷,与方氏撕破脸。
大夫人果然没再说什么,只道:
“下不为例。方氏你要记得,知许是你的亲骨肉,别让她寒了心。”
方氏扯了扯嘴角:“长嫂放心。”
“知许,你先看大夫,然后到静安堂找我。”大夫人说。
等姜知许点头应下,大夫人就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厢房的门就打开了。
“这是怎么了?方嬷嬷怎么满脸是血?”
方黛儿搭着丫鬟的手,弱柳扶风的从厢房走出来,满脸都是吃惊之色。
方氏立刻关切道:
“黛儿怎么出来了?你病了应该在床上多休息。”
方黛儿道:“我吃了药睡得有些沉,隐约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所以就出来看看。
姑母,发生什么事了?方嬷嬷得罪谁了?”
方氏冷哼:“还不是姜知许做的好事!”
方黛儿看向姜知许,弱弱的道:
“表姐,昨日的事都是误会,你若还有气就冲我来,不要为难方嬷嬷。
方嬷嬷从小照顾大哥和我们兄妹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表姐何必为难她一个忠仆。”
方嬷嬷一脸感动:
“小姐,老奴没事,您不用为了老奴对她低声下气。”
方黛儿忧心道:
“嬷嬷,你是长辈,我怎么能让你因为我受委屈。”
姜知许嗤笑一声,道:
“表妹是住不惯竹楼吗,怎么刚搬过去就病了?
哦,我听说竹楼死过人,表妹莫不是在里面中邪了?”
方黛儿眼底闪过一丝恨色,楚楚可怜的道:
“我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表姐,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诅咒我啊。”
姜知许道:“我明明是担忧表妹,你若不是中邪了,怎么会说胡话呢?
你只不过是借住在府里的客人,主人家惩罚奴才,你却把缘由归结到自己身上。
这不是中邪了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方黛儿柔弱的表情差点挂不住。
方氏怒道:“知许,你怎么能这样对黛儿说话!”
姜知许点点头:
“这样的确有些不妥,我不该只担忧她,更该担忧母亲。
表妹在府里待的久了,恐怕忘了自己姓方不姓姜,她产生这样的错误认知,母亲该怎么向舅舅交代啊?”
“姜知许!”
方氏太阳穴突突直跳,怒气直冲头顶。
姜知许微笑:
“母亲不要太激动,提醒母亲是女儿应该做的。
您也不必觉得愧疚,以后只要帮表妹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想必舅舅不会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