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风,裹挟着塞外粗粝的沙尘和早春未褪尽的寒意,呼啸着刮过梅龙堡低矮的黄土城墙。这座位于边墙内侧、扼守要冲的军堡,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低迷。堡内街道上行人稀少,即便偶有军户匆匆走过,也是面色凝重,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空气中飘荡着无形的危机。
两名身着不起眼棉布短打、风尘仆仆的精干汉子,牵着马,在一家挂着“王记车马行”破旧招牌的店门前停下。为首者年约三十,面容黝黑,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陈瑜身边最得力的亲卫队长,赵铁柱。他奉陈瑜密令,持着老鬼临终所托的那枚玄鸟玉佩,千里迢迢来到这塞上边堡,寻找一个名叫“刘贞儿”的女子。
“掌柜的,讨碗热水。”赵铁柱走进昏暗的店内,对着柜台后一个正就着豆大油灯打盹的干瘦老头说道,同时看似随意地将一枚铜钱放在柜台上,铜钱下压着一角素笺,上面画着玉佩的简图。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瞥了铜钱一眼,又扫过那张素笺,浑浊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慢吞吞地倒了碗温水推过来,沙哑着嗓子:“客官,打哪来?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南边,做些皮货生意。”赵铁柱端起碗,不动声色,“掌柜的,跟您打听个人。堡里,或是附近,可曾住过一户姓刘的人家?家里有个闺女,约莫二十一二岁,名叫贞儿。”
“刘贞儿?”老头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上敲打着,节奏有些奇异,“没听说过…咱们这梅龙堡,巴掌大的地方,军户为主,外姓人少。姓刘的倒有两三家,可没听说有叫贞儿的闺女。客官莫不是记错了地方?”
赵铁柱的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或许吧。那…近一两年,堡里可有什么生面孔的女子搬来或离开?或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老头摇摇头,叹了口气:“生面孔?这年头,谁往这苦寒的边堡跑?离开的倒不少…去年秋天闹了场马瘟,死了不少牲口,接着又闹腾了一阵‘鬼拍门’,人心惶惶的,走了好些军户家眷…唉,不太平啊。”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堡里的琐碎和艰难,却始终没有提供任何关于刘贞儿的线索。
赵铁柱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家看起来像老住户的店铺和军户,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没听说过刘贞儿这个人。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在这座边堡出现过。线索,彻底断了。
夕阳西下,赵铁柱站在梅龙堡低矮的城门楼上,望着塞外苍茫的落日和蜿蜒的边墙,眉头紧锁。寒风卷起他棉袍的下摆,带来刺骨的凉意。老鬼临终托付,玉佩犹在,人却踪迹全无。是改名换姓?是早已迁离?还是…遭遇了不测?那场诡异的“鬼拍门”和人口流失,是否与之有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塞外的暮色,沉沉笼罩下来。他小心地收起那枚温润的玄鸟玉佩,贴身藏好。这趟大同之行,无功而返,只带回了一片更深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