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小彤生孩子,产科的人都知道。
她怀的是双胎,本来就受人关注,加之又是纺织厂的厂花,跟陆凌是俊男靓女,十分惹眼,谁还能不认识他俩啊!
就算之前不知道,今天也能见识到了。
别人家的媳妇生孩子,在医院等着的顶天了就是三、五个人。
白、陆两家,来全了,七八个之多。
也是两家的人员不多,不然产房外面的走廊都得给他们全占光。
“不是我家的?”陆凌皱眉。
护士见他眼神不太善良的样子,赶紧翻了下襁保上牌子,对外面喊道:“沉采春的家属来了吗?你媳妇生了!”
远处,正缩在椅子上睡觉的年轻男人被旁边的老妇拍了拍。
年轻男人愣了下便道:“来了来了!”
护士的声音抬高了一些,“你媳妇已经生了,你们赶紧过来抱一下孩子,一会产妇要出来了。”
今天这些人都怎么回事?
急的急死,满头的汗守在门口,把别人的当自己的。
不上心的又坐椅子上睡大觉,没点男人的样子。
年轻男人坐着没动,看了旁边的老妇一眼。
老妇显然是当婆婆的。
这位倒是积极,赶紧过去看情况了,来到护士面前不接孩子,先问是男是女。
一听是女娃,那脸色不好看了。
“怎么又是女娃,这都第三个了。”
护士一听这话就烦了,“你到底要不要啊?我还忙着呢!”
老妇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接过去了。
护士准备将门关上,下一刻就被陆凌撑住了。
“我爱人现在怎么样了?我想进去看看。”
护士耐心解释,“同志,你爱人才进去没多久,不着急啊。她现在在产房里面,我们的助产士跟医生穿的都是手术时的无菌服,外面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
如果有陪产的需要,我们会通知你。”
纺织厂因为女工多,一年到头在职工医院里生孩子的人不少,各方配置也比较前沿跟正规,不能随便陪产。
护士说完,将门给关上了。
众人无法,只得继续在外面等情况。
而此时的产房里面。
白小彤已经忍不住要大喊大叫了。
助产士让她先保持住,别在这上面费力气,鼓励她,教她如何呼吸,调整好自身的状态。
没发动之前,白小彤也想过自己生时要如何如何,还专门请教过姐姐,要怎么样配合,才能尽快把孩子生下来,早点结束这一切。
可真正躺在这里了,痛起来了,以前想的全都不作数了。
之前在待产室那边,有亲人,有陆凌陪着她,心能安定一些。
来到这儿,虽然有医生跟护士,但都是陌生面孔,痛起来的时候,她就有一种浑身发寒,冷冰冰的感觉。
白小彤也不知道自己进来多久了,总之每次阵痛袭来,都生不如死。
不多会,医生又进来看了下情况。
已经开九指了,还没破水,一会宫口开全还是这样的话就要考虑人工破水了。
白小彤听见医生说可能要人工破水,快麻木了。
她以为进来就能生了,搞半天还没开始啊!
怪不得助产士只是让她保存好体力,调整呼吸,敢情还没到最痛的时候呢!
一想到还要继续痛下去,白小彤有些脱力,心里那股劲一下子就散开了,助产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了,就感觉头顶的灯光越来越白,刺得她眼睛痛,都睁不开了。
白小彤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适应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再睁眼,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突然之间全都变了模样。
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来往的行人跟匆匆路过的护士和医生,白小彤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跑到医院走廊上来了?
不是在产房里生孩子吗???
白小彤低头,看着自己平平的小腹,整个人吓得脸色惨白。
她的肚子呢?
她的孩子呢??
“医生,医生!我怎么了?我生完了吗?我的孩子呢?我爱人陆凌……”
白小彤想找路过的医生问问情况,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白小彤的声音卡住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孩子没生下来,死了吗?
还是躺在产床上睡着了,晕过去了,正在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不知道,心里慌、乱、害怕,各种情绪,吓得不行,直冒冷汗。
刚开始白小彤以为自己就是一缕魂,象在那个预知梦中一样,是一道别人看不见的视线。
但很快,她发现不对。
她能摸到自己,自言自语也能听见,是个带着体温的活人,但就是没办法让别人看到或听到她。
白小彤迷糊了,试着在周围走动,她想找找陆凌,找找家人,又或者找找自己。
可能现在自己真的在产床上晕过去了,有些魂不附体。
如果能找到自己,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想明白情况,白小彤快步行动起来。
她所在的地方就是职工医院的产科,她记得产房就在待产室的左面,拐个弯稍微走十来步就到了。
只是,一路过去,白小彤越发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是职工医院没错,但好象并不是她生产时的职工医院。
医院的墙壁被重新粉刷过,变得干净明亮了。
来去的行人也很奇怪,穿着十分鲜亮,再也不是那个年代灰扑扑的样子了。
白小彤甚至还看到一个提着果篮的年轻女子,不仅穿着收腰的大衣,还烫了头发,涂着粉色的口红,化了精致的妆。
这,就算是演员也不能这么高调吧,会被当做异类受教育的!
不过周围的人并没有对时髦女郎指指点点,甚至带着欣赏跟羡慕。
这不象七六年那时的社会风气,倒象是改革开放之后大家的生活状态。
白小彤越来越迷糊了,也就是这时,她到地方了。
只是,这里不再是产房,而是变成了普通病房。
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小彤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胡秀兰!
胡秀兰怎么会在这里?
白小彤顺声音走了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病房里见到了胡秀兰。
那人正躺在病床上,戴着一顶带绒毛的帽子,整个人看着憔瘁无比,正在向坐床边的陈向钧哭诉,好不容易怀孕,却流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