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献年轻时,很早就跟着父亲在外打理家族生意了。
那时因为生意的原因他经常进京。
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每次来到这边都要去聚福楼坐坐。
那里有个瞎眼的说书老先生,讲书水平一流,他很喜欢。
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那位老先生怕是早已故去,不在人世间了。
而且现在是新社会,只能吃饭喝茶,说书什么的,早就没有了。
到了中午,警卫员带着两人去聚福楼,陆彦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陆彦定的包间在二楼靠外的位置,坐里面能从窗户望向楼下的大厅。
陆彦让哥哥坐窗边。
陆献笑着说:“坐哪儿都无所谓。”
陆彦:“那就坐窗边吧。”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三人在里面坐下,两个警卫员就出去了,在门口找个桌子坐好,保护着领导的安全,轮流吃个饭。
陆彦将下午的工作都推了,三人在这边可以坐久一点。
来到这边都是先上茶,再上菜。
选好茶叶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在旁边的小台子上沏茶,不用客人自己动手。
为这边包间沏茶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师傅,姓高,是聚福楼这边见陆彦来了专门安排的,沏茶手艺一流。
高师傅的手法非常的专业熟练,等到第一壶茶沏好,他将茶碗送到三人面前,尤豫着问:“三位可是陆家人?”
来吃个饭被人认出,三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陆彦:“是陆家人,请问你是?”
高师傅一听,神情激动,弯着腰问陆献,“您可是陆家大少爷陆献?”
陆献有些懵,“我是陆献。不过大少爷什么的,那都是封建糟粕,以后不能这么叫了。”
高师傅眼框泛红,直接在陆献面前跪了下来,“恩公,我等你好久好久啦!”
高师傅突然下跪,三人都懵头了。
陆献赶紧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这位同志,你是?”
高师傅紧紧抓着陆献的手腕,“大少爷,我是铁子。”
听到铁子两个字,一些快要遗忘的记忆开始在陆献脑海中翻涌。
陆献也激动起来了,笑看着眼前的人,“是你啊!你……”
陆献想说,你长这么大了!
可显然对一个三十四岁的人来说,这句话不合适。
陆献:“坐吧。”
高铁子摇头,默默从脖子上取出了一个布袋子,这里面装着一块小指头大的黄金小鱼,是当年陆献借给他救爷爷命的钱。
“大少爷,这是我按你当年借给我那块的重量,重新去打的。
十八年前,我凑够了钱就一直在这边等你,等到我结婚生子,在里面当了沏茶师傅也没有再见过你。
这些年,社会环境变了,我真怕自己等不到你了。
好在,老天有眼。”
说到这里高铁子已经泪流满面。
当时他九岁,爷爷就是聚福楼的瞎子说书先生。
那一年,外面兵荒马乱,聚福楼出事,爷爷中了枪,是陆献伸手拉了一把,将爷孙俩送到了医馆,也是他在钱币极度贬值的情况下,用一条黄金鱼,救了老瞎子一命。
那时,高铁子用幼稚的声音告诉陆献,“我爷爷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少爷,等我凑够了钱,上哪儿找你去?”
陆献笑道:“你就在聚福楼等我吧。”
高铁子把这句记住了。
只是可惜,他到二十二岁才凑够这块金子,而聚福楼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好在,岁月不负,他在四十岁这年等到了恩人,并认出了他。
看着高铁子手里的黄金鱼,陆献笑了。
当初,他既出手了,就没有想过让人家还。
是这小孩子非得追着问怎么还债,他想着祖孙俩在聚福楼说书,就让他在这边等,谁能想到……
陆献也有些感慨,拉着高铁子。
“你坐吧。”
高铁子不愿意,“大少爷,我不坐。”
陆献哈哈笑,“都说别叫什么大少爷了,你看我现在还象少爷吗?叫我陆同志,或者陆献同志。”
在陆献的拉扯下,高铁子还是坐下了。
他看着陆献那双有些变形跟残留的粗茧的手,心中叹息。
这些年恩公的日子过得肯定不好。
高铁子将黄金鱼送到陆献面前。
人家这么执作,陆献肯定得收,不然他能记挂一辈子。
趁着点菜上菜这个空档,陆献跟弟弟和女儿说了下他跟高铁子的事。
其实就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几人正聊着,警卫员过来敲门,说魏部长刚好也在这边,想带儿子过来拜访。
陆彦自然知道这个魏部长是谁。
魏苏他爸,魏衡。
陆彦没有急着回答,先问哥哥的意见。
陆献用馀光瞄了一眼装模作样盯着下方,耳朵却伸得老长的女儿,点头道:“人家都来了,就见见吧,好久没见魏苏那小子了,我也挺想他的。”
行了,陆献已经表态,那位叫魏苏的小伙子得到家里的认可了。
陆彦让警卫员将两人请进来。
高铁子见恩公要见客,泡好一壶茶就退出去了。
等到警卫员带着魏家父子俩进门,陆家三人都站了起来,相互招呼,迎客入座。
魏衡第一次见未来儿媳妇,先不说长相如何,就陆家人的基因……
噢不,是身份。
光这就让他一万个满意。
几人坐在桌前说话,魏苏在茶台那边给大家泡茶倒茶,规规矩矩的,也不乱看。
陆芝瞄了他一眼,暗自撇嘴。
这人在长辈面前尽会装。
不过他泡茶的手法很熟练,以前应该没少做。
第一次见魏苏穿西装,有点帅气。
陆芝也就偷偷瞄了几眼,之后就转头看窗户外面了。
不远处的茶台前,魏苏暗中得意。
芝芝,我可抓到了,你在偷看我!
这身西装很帅吧,早上出门时我挑了两三个小时呢。
嘿嘿……
魏衡听闻他们也是刚点菜,索性拼桌了,还要请客,感谢陆家照顾他家的傻小子。
魏衡话说得好听,他要请就请吧。
这餐饭吃得热热闹闹的,魏衡没有提两个小辈的事,只是一个劲地夸陆芝,这也好,那也好,人又懂事。
不象自家儿子,虽然读书没问题,但脑袋瓜有时笨笨的,以后两人同读一所大学,还得麻烦陆芝多点化点化他。
陆芝心说,果然是当爹的,挺了解自己儿子。
魏苏可不就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