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投影仪(1 / 1)

夏知微走出舱门,深吸一口气。

夏知微的公开信发表后,前三个小时风平浪静。

第四个小时,某知名影视论坛出现一个热帖:《理性讨论:夏知微是不是在搞道德绑架?》。楼主自称“行业从业者”,用三千字分析夏知微的“真实创作公约”如何“脱离实际”“阻碍行业进步”。帖子写得很有水平,看似客观,实则把夏知微塑造成一个“用情怀要挟同行”的伪君子。

第五个小时,三家影视自媒体同步发文,标题各异但核心一致:“数据时代,拒绝数据就是拒绝观众”“老一辈创作者的黄昏焦虑”“论夏知微式悲情的商业价值”。文章里大量引用沈玥那篇《论数据时代创作伦理的边界》的观点,把银河塑造成“理性、进步、面向未来”的代表。

第七个小时,周子昂醒了。

夏知微接到医院电话时,正在工坊会议室看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评论。医生语气急促:“周导醒了,但状态很怪他一直重复一个词,‘镜花’,还说要见你。”

她赶到医院时,周子昂正坐在病床上,右眼还蒙着纱布,左眼盯着天花板,嘴唇无声地动着。母亲在旁边抹眼泪,父亲则一脸担忧。

“子昂?”夏知微轻声叫他。

周子昂缓缓转头,那只完好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说:“微微姐镜子里的花,是假的。”

“什么?”

“镜花计划。”周子昂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银河的绝密项目。他们不是预测观众喜好是制造观众喜好。”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医院的便签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数据回流闭环。先推送,再收集反应,再调整推送。三个月,可以制造出一种‘流行’。”

夏知微接过纸条,手在抖。她想起秦朗说的“模拟数据”,但周子昂说的更可怕——不是模拟,是制造。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周子昂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很痛苦的事:“我黑石倒台前,王振华的助理找过我。他说想活命,就得交出有价值的东西。他给了我一个u盘里面是黑石和银河的交易记录。黑石帮银河在华夏测试‘镜花计划’的第一阶段。”

“测试什么?”

“测试用算法制造口碑。”。不是口碑崩塌,是测试结束。银河要验证,他们能用多少资源、多长时间,把一部平庸作品推成‘爆款’。”

夏知微想起《浮光》。那部剧她看过两集,制作精良但剧情俗套,当时还奇怪为什么评分那么高。原来如此。

“还有”周子昂喘了口气,“银河在欧洲的‘进步电影’也是测试。测试在不同文化背景下,什么样的‘反抗’最安全、最受欢迎。测试结果会用在华夏市场。”

“他们想干什么?”

“控制文化产品的‘安全阈值’。”周子昂的额头渗出冷汗,“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知道怎么说既能显得深刻,又不会真的触怒谁。把这个阈值,变成行业标准。”

病房里一片死寂。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每一盏灯下,可能都有人在看银河推送的内容,以为那是自己的选择。

夏知微的手机震动了。是秦朗,从欧洲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走到走廊接通。屏幕那头,秦朗在一间昏暗的酒店房间里,背景是欧式建筑的轮廓。

“查到了。”秦朗开门见山,“银河在欧洲的合作导演,都签了一份‘创作指导协议’。协议规定,所有项目必须使用银河的‘叙事优化系统’。这个系统会根据当地的政治气候、媒体环境、观众心理数据,给出‘安全又深刻’的创作建议。”

他发来一份协议截图,条款密密麻麻,但核心清晰:导演保留署名权,但内容必须符合系统建议。

“更可怕的是,”秦朗压低声音,“这些导演三年内的作品,在主题、结构、甚至台词风格上,出现了惊人的同质化。他们在拍‘安全的深刻’、‘精致的反抗’。观众觉得自己在看有思想的作品,但实际上他们在看算法设计的思想。”

“这就是‘镜花计划’?”夏知微问。

秦朗愣了愣:“你知道了?”

“子昂醒了,他说的。”

视频那头沉默了几秒:“那他也可能说了银河接下来要在华夏做什么。”

“做什么?”

“推行‘创作辅助系统’认证。”秦朗说,“他们正在游说相关部门,建议对影视项目进行‘社会风险评估’。而风险评估的工具就是银河的系统。如果通过,以后所有想立项、想播出、想拿奖的作品,都必须先过银河的算法。”

夏知微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黑石想控制钱,银河想控制标准。标准一旦确立,就无声无息地规范一切。

“还有多久?”她问。

“三个月内,可能会有试点政策出台。”秦朗说,“夏知微,这场仗可能打不赢了。银河的棋下得太大,从技术、资本、政策、舆论全方位布局。我们只是在局部抵抗。”

“所以呢?投降?”

“我是说”秦朗苦笑,“可能需要换种打法。比如,加入他们,然后从内部”

“秦朗。”夏知微打断他,“你记得拍《哑光》时,那个地下乐队主唱说的话吗?他说:‘我们可以穷,可以没人听,但不能唱别人写好的词。’”

视频那头,秦朗低下头,再抬头时眼睛红了:“记得。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夏知微说,“帮我查查,欧洲那边有没有反抗这套系统的人。任何线索都行。”

挂了电话,夏知微回到病房。周子昂已经睡着了,母亲在给他擦汗。那张写着“镜花计划”的便签纸,还握在夏知微手里。

她走出医院,深夜的城市依然喧嚣。手机里,银河的“百位青年导演扶持计划”正式启动了,宣传片在各大平台投放。画面精致,文案动人:“给年轻创作者最好的工具,让才华不被埋没。”

评论区一片欢呼:

“终于等到这一天!”

“这才是真正扶持创作!”

“夏知微那种老古董该退休了!”

她关掉手机,抬头看天。看不见星星,只有被灯光染成暗红色的夜空。

回到工坊时,院子里居然还亮着灯。苏晴和几个年轻导演坐在石桌旁,正在激烈争论什么。看见夏知微,争论戛然而止。

“怎么还没睡?”夏知微走过去。

几个年轻人交换眼神,最后苏晴开口:“微微,我们在说银河的那个扶持计划。”

“然后呢?”

一个叫陈默的年轻导演——二十三岁,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在工坊实习——鼓起勇气说:“夏导,我我想报名。”

夏知微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有才华,拍过一部关于外卖骑手的短片,真实得让人心碎。但家境不好,母亲生病,急需用钱。

“银河的条件是,入选者必须使用他们的‘创作辅助系统’。”夏知微说,“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陈默低头,“但夏导,我需要机会。我的短片投了八个电影节,一个都没中。我妈妈下个月手术,要十万块我拿不出来。”

现实,又是现实。理想很丰满,但现实骨瘦如柴。

“如果我说,工坊可以帮你筹钱呢?”夏知微问。

“怎么筹?众筹吗?”另一个年轻导演插话,“夏导,您的公开信发出去,支持者是有,但真金白银呢?银河直接给钱,给资源,给发行渠道。我们我们有什么?”

这话刺痛了在场的每个人。工坊有什么?有理想,有坚持,有“真实创作公约”。但在生存面前,这些太轻了。

“我理解。”夏知微说,“如果你们有人想去,我不拦着。但走之前,我想请你们看样东西。”

她带他们走进放映室,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的是周子昂的《默河》——不是成片,是拍摄花絮。

画面里,周子昂蹲在一个留守儿童面前,耐心地教他拿画笔。孩子画了一幅歪歪扭扭的画: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手拉着手。周子昂问:“这是谁?”孩子说:“爸爸和我。爸爸过年回来,带我去镇上。”

接着画面切到采访。周子昂对着镜头说:“我拍这片子,不是为了让城里人掉几滴同情泪。是想让他们看见,这些孩子不是统计数字,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他们有梦想,会哭会笑,需要被看见。”

花絮放完,放映室里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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