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苏小蔷象是终于找到了唯一熟悉的浮木,她猛地挣脱了厉刑劫的束缚,像只受惊的小鹿,几步就蹿到了凌耀身后,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攥住了凌耀的衣角,将整个身子都藏在他挺拔的身影之后。
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苏小蔷目光在厉刑劫和秦不飞身上飞快地扫过,然后仰起头,小声地用口型向凌耀询问。
【他们是谁?】
这一下,整个房间的气氛已经不是凝固,而是彻底炸裂。
秦不飞望着女孩的口型,脸上的笑容瞬间碎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陡然瞪大,写满了难以置信。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顿时,苏小蔷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得一抖,非但没有松开凌耀,反而把他攥得更紧,整个人几乎要缩进他背后。
然后她对着秦不飞,害怕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厉刑劫死死盯着苏小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无数情愫。
眼前的女孩看着他的眼神,是全然陌生的。
没有恨,没有怨,没有那些纠缠至深的过去,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
顿时,厉刑劫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开始失控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不记得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厉刑劫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带来一片空白,随即又被一种疯狂滋长的,近乎扭曲的希冀所填满。
厉刑劫如同本能般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想要靠近苏小蔷,抓住她,确认这一切!
然而,凌耀高大的身躯如同最忠诚的壁垒,纹丝不动地挡在苏小蔷面前,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元帅,如您所见,苏小蔷失去了所有记忆,根据总部战时律法补充条例第七章第三条,对于因伤失忆、无法认知自身行为及过往的人员,不得适用战时紧急处置条例,应优先移送军事医院,进行全面的医学诊断和心理评估!”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凌耀周身戒备无比,似乎厉刑劫只要动手,两人就会一触即发。
可厉刑劫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凌耀身上停留一秒。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穿透了凌耀,牢牢锁在后方那个小小身影上。
厉刑劫的眼神剧烈地闪铄着,各种极端的情绪在其中撕扯。
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冰冷的话语:“让开,你没有资格碰她。”
他再次无视了凌耀的阻挡,强行绕到他身侧,直接在苏小蔷面前单膝蹲了下来。这个姿态让他迫人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减弱了许多,他仰头看着躲在凌耀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惊慌眼睛的女孩,声音被他刻意压得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诱哄:
“小蔷,看着我。”他指向自己,目光深邃,试图望进她的灵魂深处,“我是哥哥,厉刑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记得了吗?”
苏小蔷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面容英俊却带着骇人阴郁的男人,尤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害怕地摇了摇头,甚至下意识地又往凌耀身后缩了缩,那只攥着凌耀衣角的手收得更紧。
厉刑劫的心脏象是被那无声的摇头狠狠捶了一下,一阵尖锐的酸麻过后,那股“一切归零,重新开始”的疯狂念头却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理智!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释然和……喜悦?
他不记得了……她不记得那些肮脏的背叛,不记得那些血腥的厮杀,不记得他们之间那些爱恨交织、互相折磨的日日夜夜!
这……这难道是命运赐予他的,唯一一次赎罪和独占的机会?!
他的眼中迸发出一种骇人的亮光,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斗,想要去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
然而,另一只手却更快地横插过来,不轻不重地格开了他的手腕。
是秦不飞。
少年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那笑容却无比幽深,眼底闪铄着冰冷而兴奋的光,象是一条发现了猎物的毒蛇:
“哎呀呀,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啊。”他的声音甜腻,带着夸张的感叹,“元帅,您看,这位大名鼎鼎的、让我们头疼无比的叛乱军首领,居然失忆了,变成了这么一副……可怜又可口的样子。”
他歪着头,视线贪婪地流连在苏小蔷身上,语气带着令人不适的玩味:“既然她什么都‘忘记’了,那不如……交给属下来‘处置’吧?我保证,会用我最‘擅长’的方式,让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过去那些‘不该忘’的事情,都想起来。”他刻意加重了“处置”和“擅长”这两个词,带着赤裸裸的暗示。“也省得您……亲自出手,徒增烦恼,不是吗?”
说着,秦不飞就要伸手,试图将苏小蔷从凌耀身后拽过来。
“处置?”厉刑劫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秦不飞,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将少年的动作冻在原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处置’她了?”
他的视线再次落回苏小蔷身上,尤其是她那只依旧死死攥着凌耀衣角的、骨节泛白的小手。一股暴戾的妒火混合着被冒犯的怒意,猛地窜起,几乎要灼伤他的理智。
他强压下那股想要把凌耀那只手臂砍下来的冲动,目光锁住苏小蔷,声音压抑得可怕,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质问:
“你……记得他?”他死死盯着她和凌耀之间那刺眼的连接,“你们看起来很‘熟’啊?”
苏小蔷被他眼神里的阴沉和话语中的寒意吓到了,小脸皱成了一团,泫然欲泣。她看了看面色冰冷如霜的凌耀,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厉刑劫和笑里藏刀的秦不飞,巨大的恐慌让她不知所措。她忽然挣脱凌耀的手,跑到旁边的柜子前,踮起脚,用左手有些费力地拿下了放在上面的便签纸和笔。
然后,在三个男人灼灼的、几乎要将她烧穿的注视下,她低下头,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行字,象是交作业般,怯生生地举起来给他们看:
【不是的。这位是我的债主。他说我欠了他很多很多钱,要留在这里做工还债。】
娟秀工整的字迹,配上她无比认真又带着点委屈和害怕的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死寂。
秦不飞和厉刑劫的目光,如同两把骤然出鞘,淬了剧毒的利刃,瞬间齐齐钉在了凌耀身上!
那眼神里的冰冷杀意和暴怒几乎凝成实质——仿佛在看一个下一秒就会被碎尸万段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