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谕身体紧贴着掩体,目光飞快扫过身后。
退路,早已被不知何时迂回包抄的另一队士兵封死。
——他们被包围了。
冰冷枪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迟迟不开枪,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想必是为了等着将他们从这个掩体中逼出来,再万无一失的从远处将他们击杀。
想到这,白谕喉咙发干。
他见识过那些大人的手段,说不定一会,就会丢出来个毒气弹,或者别的什么,逼迫他们露出头来。
于是侧过头,白谕用尽力气朝着斜对角另一处废墟角落打出手势——那是先前失散,后来又汇合,由b区实验体何敛带领的另一小拨人。
而看到手势,角落里,一个满脸血污,眼神却异常清亮的男生,艰难地探出半张脸。
何敛看到白谕的手势,他立刻用力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在脖颈处快速划过,随即又指了指身后蜷缩的几个人影,最后颓然摊手。
“不行。”
“我们这边,包括我在内,也只剩三四个人还勉强能动,个个带伤,精神力量早已枯竭见底,别说反抗,连独自逃命都做不到了。”
大致听清楚意思后,白谕眼神瞬间灰败下去,最后一丝侥幸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最终,还是要在这里停下脚步了吗?
这一刻,白谕垂下了头。
他的脑海中最后浮现的念头,是“厉小蔷”。
此时此刻,他真的想知道她的下落,希望她还活着。
一想到那个洁白无瑕的小婴儿,长的那么大,还将自己从冰冷的牢笼中拽出,赋予他短暂却真实无比的自由,他就有很多话,很多话想在最后一刻和她说。
可是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那个阴郁的少年厉刑劫,带走了厉小蔷。
想到这,白谕心里就是一颤,格外担心厉小蔷的下落。
——虽然说,小时候,他见过是厉刑劫用人工脐带养大了女孩。
可是最后见面的时候,厉刑劫那阴鸷无比,差点杀了他们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不会对女孩下手。
毕竟a区的实验体中,有说亲眼看到厉刑劫成为了大人们的“宠儿”,会帮助那些大人处理掉其他不配合的实验体。
“这个疯子,到底为什么要放过我们?”
白谕攥紧了手掌。
依然不敢相信,厉刑劫在差点杀了他们的那一刻,莫名其妙放他们离开时,还塞给他一串解放其他实验体牢笼的钥匙。
这简直,太诡异。
那时候,他的眼神,可绝不是好心。
但即便那样,为了找到厉小蔷,他还是一路东躲西藏,释放同类,制造混乱,像阴沟里的老鼠般挣扎求生,寻找着逃出去的路。
逃出去吧!
外面有天空,有蓝天,还有太阳。
一路上,白谕重复着几年前,他曾在厉刑劫手中的看到的录像,如同梦话般,一遍遍告诉其他人。
而看着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白谕越来越绝望。
但无论多么艰难,他们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可最终,在几小时后,还是结束了。
他们根本找不到逃出去的路,他们要像所有那些曾在地牢深处无声无息消失的“残次品”一样,终结在这条冰冷明亮的走廊里。
“白谕!”
而就在这时候,位于斜对面的实验体何敛,忽然抬高了声音,朝他喊了一声。
白谕朝他看去。
其实,对于何敛,他并没有很熟悉。
不过是路上再次偶然相遇的关系。
但这时候,这个有些陌生的实验体,那张青涩而稚嫩的脸上,竟奇异地露出一丝近乎释然的笑容。
“白谕,我和你一样,是厉小蔷放出来的所以才和你一起往这条路走,去找她。”
“但是,说不后悔是假的,因为我不想死但她给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自己选择往哪里走的机会,哪怕只有片刻,也值了,所以,谢谢你带路走到这儿。”
话音未落,一个更加瘦小,几乎缩在何敛背后的身影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
那是黎天,一个存在感极弱,总是低着头的实验体。
此刻,他脏兮兮的小脸上,怯生生直直望着白谕。
“白谕哥我,我是你亲手打开牢门放出来的。”
黎天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
“这一路上,大家死了好多,能活到现在,看到这么多没看过的东西,能自己呼吸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谢谢你,放了我。”
白谕垂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
咔嚓!咔嚓!
清晰无比,冰冷刺耳的枪械上膛声,从通道两端同时响起,如同死神镰刀磨砺的声响,瞬间绷断了所有人脑中最后一根弦。
要直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