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蔷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几乎是扑过去的,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厉刑劫遒劲瘦削的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带着血腥气的胸口。
这一刻,女孩手臂勒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化作泡影消失。
“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所以你别吓我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厉刑劫胸前的衣料。
厉刑劫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
随后他垂下眼眸,看着苏小蔷凌乱发顶的那个他亲手盘起的发髻。
良久,那只一直攥紧到骨节泛白的手,终于缓缓松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
很轻地,摸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别哭了”
厉刑劫的声音低哑。
但苏小蔷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顿时,少年胸腔里那颗被情绪撕扯得近乎绝望的心脏,在女孩滚烫的泪水和依赖的拥抱中,一点点找回了跳动的方式。
——最重要的人、唯一的哥哥、这个世界只有他。
一想到苏小蔷说的那些话,厉刑劫忽然极轻地,近乎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太轻,轻得如同一声被碾碎在尘埃里的叹息,却带着血肉剥离的痛楚。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
他们才是彼此的之间唯一重要的人。
在离开苏小蔷的这两年,厉刑劫走得太痛了,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与中踽踽独行。
那时候,被大人们第一次使用r3气体诱发时,那仿佛要将每一寸骨骼都碾成齑粉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哀嚎。
从那以后,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于是,他学会将那些大人冰冷的审视、试探的针剂、混杂着奖励与惩罚的“恩赐”,一一咽下,连同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血淋淋的压回去。
而自始至终支撑他的,不过是记忆中那张总会对他扬起笑脸的小小面孔,还有黑暗中,女孩攥紧他衣角的温度。
厉刑劫希望苏小蔷能活着。
所以他试图筑起了足够高的墙,能能将她护在身后,哪怕那墙是用他自己的骨头和血肉垒成,浸满了其他“失败品”无声消亡的血。
可当他终于冲破层层阻碍,看到的却是什么?
是近乎死局的乱子。
——苏小蔷就这么满身血污,跪在血泊里,笨拙的亲吻,去试图挽救一个注定要死的实验体
之后还为此被围困,让他不得不演戏,才能勉强苟活下来。
所以,厉刑劫才发了疯。
用最严厉的斥责,用最冷酷的现实,甚至用自己性命相胁,只想逼她回头,逼她走上那条他呕心沥血铺就的,或许灰暗,但至少安全的路。
他以为他会成功。
就象小时候,苏小蔷怕疼不肯练习能力时,他板起脸,她总会扁着嘴,一边掉眼泪一边继续。
可这一次,女孩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眼底燃着属于她的火焰,拒绝了他
这一瞬间,厉刑劫忽然就明白了。
他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一样的偏执,一样的疯狂,一样认准了某条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死不回头。
所以,如果结局注定没有好的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退让,才能避免最坏的可能。
那么,让他来。
厉刑劫缓缓闭上眼睛,将眼底最后一丝挣扎与阴霾,尽数敛入无边的黑暗。
再睁开时,那片深潭般的黑眸里,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却因此变得更加深沉的温柔。
于是,看着女孩狼狈却依旧执拗的小脸,厉刑劫仿佛释然般,用指腹轻轻擦去苏小蔷脸上的泪珠,动作很慢,很仔细。
“好了,哥哥不死。”
厉刑劫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淅无比。
随后,他轻轻环住怀里哭得发抖的女孩,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得如同梦呓。
“哥哥改变主意了,不逼你,我跟你一起回去。”
“所以,我们就按照你所说的活法,一路走到底吧,哥哥陪着你,一起去看看那些蓝天是不是真的,白云是不是假的,还有你总在芯片里看到的,那个烧红半边天的朝阳和落日。”
这一刻,苏小蔷的瞳孔猛地放大,连哭泣都忘记了。
厉刑劫却低下头,吻过女孩湿润的眼角,声音平静得近乎决绝。
“我们一起回去,把那些还能喘气的实验体都带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努力活着闯出去,好不好?”
苏小蔷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湿漉漉的眼睛睁得溜圆。
她简直不敢相信,厉刑劫居然松口了。
“真的?!哥,你你说真的吗?不骗我?!”
“可是你的计划哥哥,你真的可以吗?不要为了迁就我,就勉强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我宁愿你”
“没有勉强。”
厉刑劫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
这一刻,少年阴郁的眉眼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厉小蔷。”厉刑劫的声音低沉而清淅,“从今往后,哥哥不拦着你去闯,去闹。”
“但是——我们要立个誓,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誓。”
厉刑劫微微俯身,额头几乎与苏小蔷相抵,呼吸交织,视线牢牢锁住她清澈的瞳孔,语气重近乎偏执的狠厉。
“从接下来开始,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面对谁,无论局势有多绝望你和我,我们彼此,才是唯一的底线和优先级。”
“我们可以为彼此冒险,可以为彼此拼命,甚至可以为彼此下地狱,但绝对、绝对不准为任何外人’牺牲自己,哪怕一丝念头,都不准有。”
“因为你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你的,我们要一起活着出去,看蓝天,看落日,少一个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