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正僵持着，气氛越来越紧张。
就在这时，正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有军自己按着轮椅的轮子，慢慢地挪到了门口。
老爷子头发花白，但腰板挺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缓缓扫过院子里剑拔弩张的几人。
吵闹声戛然而止。
顾有军虽然退下来了，但余威犹在，尤其在这军区大院里。
虽然一直吵着要见顾首长，但真的见到了，温父温母气势马上就弱了大截。
顾有军目光在温雅一家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李嫂和黄师傅。
“发生什么事了？”
……
吉普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军区大院的路上。
后座的林爱党夫妇和林贵兴奋地讨论着百货大楼里看到的新鲜玩意儿，以及回味中午在国营饭店的那顿大餐。
前座的林清妍则闭上眼睛，睡得正香。
“姐，姐？”林贵说到兴头，朝林清妍喊一声。
结果喊了好几声都没应。
探头一看，他姐就这么水灵灵的睡着了。
“爸，妈，你们有没有觉得姐身体是越来越弱了？刚才在百货大楼逛一会儿就说累得不行，要休息。”
林贵皱起鼻子跟林爱党和孟春花吐槽。
他原本以为两人会跟着附和，结果下一秒耳朵就被扯得生疼。
“嘶——”林贵连头被扯到孟春花这边，他嗷嗷叫唤。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不说了。”
孟春花这才松开了手，哼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还想像清妍这样呢，可惜某人办不到。”
办不到的林爱党：“……”
难得老脸一黑，瞪了孟春花一眼。
“说什么呢，小贵都没长大，胡咧咧啥。”
林贵一脸痛痛地揉着耳朵，听见了孟春花和林爱党也是一头雾水，这都是在说啥，怎么还扯上他未来妻子了？
就在车子拐过一个路口时，对面车道疾驰而来一辆军用吉普车，车速很快，直直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开来，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猛地一个打横，拦在了他们车头前。
“吱——！”司机吓了一跳，赶忙踩下刹车。
林清妍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荡得往前一倾，瞌睡也被打断。
她皱眉迷蒙地睁开美眸，只见对面那辆吉普车的副驾驶车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熟悉的身影利落地跳了下来。
是顾乘景。
顾乘景此时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下颌线绷得死紧，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这辆车走来。
林爱党和孟春花压下破口大骂的话语，上午的经历猛地袭上脑袋，未来女婿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是知道了清妍从前在广安县有个相好的事？
驾驶座的司机认识顾乘景，连忙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立正敬礼：“顾副团！”
顾乘景点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径直走到驾驶座旁，声音冷硬，不带丝毫温度：“你去坐我那辆车，这车我来开。”
司机被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慑得不敢多问一个字，连忙应了声“是”，麻利地让出了位置。
顾乘景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砰”地一声关上门，动作流畅地调整座椅、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只有侧脸冷峻的线条和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此刻极度糟糕的心情。
车内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后座的林爱党和孟春花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林清妍坐在副驾驶，更是感觉如坐针毡。
她能清晰地闻到顾乘景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凛冽气息。
眉头一瞬间就蹙起了。
“你抽烟了？”
话音落下，等了好久都没听见顾乘景回话。
林清妍撇了撇嘴，这人，不知道又受什么刺激了？又抽烟又在她这里发火，真是烦。
他不理她，索性林清妍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就歪着头也不看顾乘景，专注看窗外的风景。
顾乘景发觉林清妍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一股无名火往心头窜，车子突然加速，开得又猛又凶。
车子猛地提速，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混杂的颜色。
强烈的推背感和窗外呼啸的风声让林清妍心脏骤然收紧，胃里也开始翻腾。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
“顾乘景！”
林清妍再也忍不住，扭过头对着他低吼。
“你有病吧，开这么快做什么？！”
林清妍眼眶慢慢红了，委屈道。
“你考虑过我吗？考虑过我爸妈和我弟吗？他们受不了这个车速。”
后座的林爱党、孟春花和林贵确实已经脸色发白，尤其是林爱党，捂着嘴，一副想吐又拼命忍住的样子。
听到林清妍的话，林爱党强忍着不适，连忙往前探身，脸上挤出笑意。
“没、没事，乘景，你开你的，我们没事，受得了，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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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花也艰难地附和：“对，对，没事。”
她在这里冲锋陷阵，这几个人还在这装没事，林清妍感觉恶心。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志气，明明是他错了。”
顾乘景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后座三人强忍难受的模样，无所谓地收回眼光，目光最后落在身旁的林清妍脸上。
只见原本莹白的小脸此刻血色尽褪，惨白得像张纸，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惊惧和怒意，嘴唇也不自觉地微微哆嗦着。
顾乘景心头那股无名火，像是被这惨白的脸色浇了一盆冰水，嗤啦一下，灭了大半，只剩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揪痛。
他抿了抿薄唇，脚下也松了油门，车速缓缓降了下来，最后缓缓停在路边一棵大树下。
车子一停下，林爱党三人就赶紧打开车门，到地上哇哇吐了起来。
林清妍没动，神色恹恹的。
顾乘景转过身看向林清妍。
“不舒服？”
林清妍偏过头，看向窗外，不吭声。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还在生气。
顾乘景眉头拧得更紧，直接伸手过去，温热略带薄茧的手指不由分说地贴上她的额头，又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仔细端详她的脸色。
“说话。”他命令道。
吓人的是你，现在假好心的也是你，
林清妍心里骂着，但被他捏着下巴，躲也躲不开，只能气呼呼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