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奔涌的资源洪流,是昆仑这头钢铁巨兽体内奔腾的“血液”。
那么此刻,镜头所聚焦的,便是这具庞大战争肌体中,那颗最精密、也最滚烫的灵魂。
画面,从那片充满了宏大秩序感的磁悬浮交通网,缓缓地,推进到了一座与之前所有重工业风格都截然不同的精密工厂之内。
这里,是专门负责为【相位幽灵】系统,进行最终升级与调试的核心区域。
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也没有足以将山脉压平的万吨冲压机。
有的,只是如同顶级手术室般的、绝对的无尘环境,以及那一台台正在以“亚原子”级精度,进行着微观操作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精密仪器。
这里,也并非完全的“无人化”。
恰恰相反,在这座代表着昆仑最高科技结晶的工厂里,汇聚了整个文明最顶尖的、国宝级的科学家与工程师。
他们身穿着纯白色的防尘服,穿梭于一台台复杂的仪器之间,亲自监督、调试着那些即将用于“弑神”的、最核心的模块。
镜头,最终定格在了一位须发皆白、至少己有八十高龄的老者身上。
他,便是昆仑材料学与微观动力学领域的最高泰斗——钱孙院士。
此刻,这位本应在最高科研学府里安享晚年的国宝级学者,却正如同一个最虔诚的学徒般,戴着一副可以清晰看见原子排列的高精度目镜,亲自为第一批刚刚走下生产线的“调谐弹头”,进行着最后的人工质检。
在他的面前,那枚不过拇指大小的、通体呈现出一种介于“固态”与“液态”之间、仿佛拥有生命的暗金色弹头,正静静地悬浮于一道柔和的反重力场中。
而在钱孙院士的眼中,这枚小小的弹头,却仿佛是一整个浩瀚的宇宙。
他能看见,在那光滑得如同镜面般的外壳之下,数以亿计的、比发丝还要纤细万倍的微型谐振模块,正在以一种充满了玄奥美感的秩序,缓缓运转。
他能看见,在那枚弹头的最核心,一道道经过了【天枢】亿万次推演的能量回路,如同人体的神经网络般,精密地交织在一起,等待着被最终唤醒。
这,己经不是一枚单纯的“子弹”了。
这是一件足以被载入文明史册的、最巅峰的暴力艺术品。
孙院士缓缓地伸出那双因为常年握着各种精密工具而显得有些干瘦、却又无比稳定的手,轻轻地,在那枚弹头的外壳上,抚摸了一下。
冰冷,坚硬,却又充满了足以撕裂神明躯体的、内敛的磅礴力量。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战争的恐惧与厌恶。
有的,只是一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亲手为自己信仰的神明,献上祭品时的、那种充满了无上光荣与神圣使命感的
绝对专注,与狂热。
仿佛他手中正在打磨的,并非是即将用于收割生命的杀人武器。
而是一把足以劈开旧世界所有神话与蒙昧的、为人类文明开启一个全新纪元的
创世之剑。
他,以及他身后那成千上万名,同样怀揣着这种“朝圣”般眼神的昆仑工匠们
才是这台冰冷的、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战栗的战争机器,那颗最滚烫、也最无可匹敵的
战争灵魂。
远征开启前的最后一夜。
昆仑,【相位幽灵】计划,总工程师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陈锋与林婉并肩而立,静静地俯瞰着下方那座即便是在深夜,也依旧灯火通明、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地下雄城。
这扇窗,拥有着整座昆仑城最好的视野。
从这里望下去,恰好能将那片充满了宏大与肃杀之美的战争动员景象,尽收眼底。
远处的工业区,那座被命名为“祝融”的巨型熔炉,依旧如同地心的太阳般,不知疲倦地轰鸣着,将滚烫的铁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映红了半片天际。
如同蛛网般遍布整座城市的磁悬浮轨道上,一列列满载着战争物资的无人列车,正化作一道道银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穿行,最终,汇入那片停泊着远征舰队的地下港口。
甚至,他们还能清晰地看见,无数台身高超过三十米的巨型工程机甲,正如同史前巨兽般,将一枚枚刚刚走下生产线的“调谐弹头”,小心翼翼地,装载进那些即将吞噬整个欧洲大陆的战争母舰之中。
整座昆侖,就像一头在黑暗中蛰伏了太久的洪荒巨兽,正在进行着它出征前的、最后一次深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钢铁的轰鸣与熔岩的低吼。
每一次呼吸,都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整个旧世界所有秩序的、无可阻挡的毁灭风暴。
然而,在这片充满了宏大与肃杀的背景之下,二人所在的这间安静的办公室,却仿佛成为了风暴中,唯一的“静谧孤岛”。
他们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并肩站着。
任由窗外那片足以让任何文明都为之战栗的钢铁洪流,化作一片沉默的、却又无比璀璨的背景板。
仿佛眼前的这一切,那足以碾碎一个时代的磅礴伟力,都只不过是他们二人世界里,一幅无足轻重的装饰画。
最终,还是林婉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那双倒映着窗外璀璨“星河”的明亮眼眸,缓缓地从那片钢铁森林上收回,最终,落在了身旁陈锋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上。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里面,有作为一名工程师,在亲眼见证自己毕生所学,最终化为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磅礴伟力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震撼与骄傲。
也有作为一名女性,在看见自己所倾心的男人,即将带着这股足以碾碎一个时代的毁灭力量,踏上远征之路时,那种难以言喻的担忧与不舍。
最终,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句半是调侃,半是惊叹的低语。
“喂”
她轻轻地,用自己的手肘,撞了撞陈锋的胳膊。
“这就是你为你自己准备的‘行囊’?”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鸣着的钢铁洪流,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现在有点怀疑,整个欧洲大陆,够不够你一个人拆的了。”
听到这个充满了“林婉”风格的吐槽,陈锋那一首紧绷着的、属于“最高指挥官”的肃杀气场,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位,明明眼底己经写满了因连续熬夜而造成的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精神,陪自己站在这里的女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有即将开启一场“灭国级”远征的半点杀意。
有的,只是一种仿佛即将开启一场轻松旅途般的、充满了无尽温柔的平静。
他的回答,很轻,却又很重。
“我的‘行囊’,不是这些钢铁。”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越过林婉的肩膀,再次望向了下方那座正在为了他一个人,而将整个文明的战争潜力,都燃烧到极致的地下雄城。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匹敵的霸气,却也蕴含着,只有林婉才能听得懂的、最深沉的温柔。
“而是这座正在为我准备行囊的文明。”
“我,”
“只是去帮他们,清理一下屋子外面的垃圾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