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1112联合深度调查组”,临时办公室。
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以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张涛为首的地方派系,正与来自战区的军方代表,进行着新一轮的、也是最关键的一轮对峙。
张涛的手中,握着他们自认为是王牌的武器——那份由陈锋母亲张翠兰亲手按了指印的“认罪赔偿协议书”。
“张上校,我再重申一遍。”
张涛的语气,带着一丝胜利者般的傲慢。
“这份由嫌疑人首系亲属签署的文件,其法律效力是毋庸置疑的。”
“文件内容,白纸黑字,清楚地写明了家属对陈锋‘暴力倾向’的认可,以及‘自愿赔偿’的意愿。”
“我认为,案情己经非常清晰,我们应该立刻将此案移交检察院,进入公诉程序!”
军方的代表张上校,气得脸色铁青,却一时间找不到有力的反驳点。
这份文件,像一根毒刺,死死地扎在了他们所有的辩护逻辑上。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门,被人从外面“笃笃笃”地敲响了。
“进来。”张涛不耐烦地喊道。
门被推开,市委办公厅的一位秘书,领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沉稳、穿着一身普通中山装,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张支队,给你们介绍一下。”
秘书的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
“这位是省委派来的、‘扫黑除恶专项工作督导组’的马组长。”。”
“省委督导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张涛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老马”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省里的人,怎么会下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以“扫黑除恶”这种级别最高、最要命的名义!
老马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主位旁边,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那份作为核心证据的“认罪书”,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一种更平静的、却让张涛后背发凉的语气,缓缓开口了。
“这份文件,看来是本案的关键啊。”
“是的,马组长!”张涛连忙应道。
“嗯。”老马点点头,扶了扶眼镜。
“那我就有几个问题,想了解一下。”
“既然这份证据如此关键,为了确保它的合法性、合规性,以及唯一排他性,我想请问:”
“第一,这份协议签署时,是否有嫌疑人委托的律师在场?”
“第二,整个签署过程,是否有符合规定的、全程无剪辑的同步录音录像作为佐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马的目光,缓缓地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了张涛的脸上。
“作为本案的关键证人,嫌疑人的父母,陈建国先生和张翠兰女士,他们目前的人身自由和通讯自由,是否得到了充分保障?”
“我们督导组,现在,就需要立刻、单独地会见他们二位,以确认这份文件,是在他们完全自由、不受任何胁迫的情况下,自愿签署的。”
老马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刀刀都切在了这份“完美证据”最虚弱的命门上。
张涛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录像?律师?自由?
他们为了拿到这份签字,把人变相软禁。
切断通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哪里经得起这种级别的盘问!
这一下,赵家那张自以为是的“王牌”,被这位从天而降的“马组长”,轻而易举地,暂时冻结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兴国的耳朵里。
他坐在自家的书房里,听着电话那头李长青和王副书记传来的、关于“省委督导组”的紧急汇报。
那张老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掌控局势的焦躁。
他知道,这一定是军方那边的关系,找到了更高层级的力量。
再这样扯皮下去,一旦让督导组的人真的接触到了陈锋的父母。
那份来之不易的“认罪书”,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张废纸!
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也只能,在督导组正式展开调查前,进行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一次赌博。
他要亲自下场,去逼陈锋,拿到他“亲口认罪”的录音!
只要有了这份录音,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翻案!
市看守所,最高级别的审讯室内。
陈锋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那扇缓缓打开的铁门。
赵兴国和坐在轮椅上的赵天宇,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带着一股滔天的戾气,出现在了门口。
“把所有人都清出去,监控也关了。”赵兴国对看守所的负责人,下达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很快,审讯室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子,和陈锋三人。
“姓陈的,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赵天宇看着陈锋,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满是复仇的快感。
“你那个当局长的战友呢?那个当政委的战友呢?怎么没来救你啊?哈哈哈!”
陈锋没有理会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赵兴国。
赵兴国点上一根雪茄,缓缓吐出烟雾。
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眼神看着陈锋:“年轻人,我很欣赏你的骨气。”
“但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骨气,一文不值。”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说。
“现在,你对着这个录音笔,把你如何蓄意伤害我儿子的过程,清清楚楚地说一遍。”
“然后,再签了这份转让协议。”
“我可以保证,让你在监狱里,少受点苦。”
陈锋看着他,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丝极其轻蔑的微笑。
“赵董事长,”他缓缓开口。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角色。”
“没想到,花了这么多钱,请了这么多人,最后,还是要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赵天宇,摇了摇头。
“为了这么一个废物,把自己也搭进去,值得吗?”
“你他妈说谁是废物!”
赵天宇瞬间被激怒,他疯狂地转动轮椅,想要冲上来,却因为腿脚不便,显得滑稽又可悲。
“你!”赵兴国也被陈锋那轻蔑的眼神彻底激怒,他猛地一拍桌子。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以为你那些当兵的穷亲戚,能保得住你?我告诉你!”
他凑上前,压低声音,用一种充满恶毒快意的语气说道:
“从你踏进安平县开始,所有的监控,都己经被我抹干净了!”
“那个姓刘的副局长,是我的人!整个专案组,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那对老不死的爹妈,签认罪书的时候,哭得多伤心你知道吗?哈哈哈!”
赵天宇也在一旁疯狂地咆哮:“没错!你得意什么!等把你定罪了,我就会让你在监狱里,亲耳听着,你爹妈是怎么在绝望中,一点点死掉的!”
“我要让你全家,都给我陪葬!”
他们以为,这种程度的威胁和羞辱,足以摧毁任何人的心理防线。
然而,他们没有看到。
在他们因为狂怒和自负,而口不择言地“自爆”所有罪行时。
陈锋放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拇指,在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派克钢笔的笔帽顶端,极其细微地,按了一下。
一抹微不可察的红点,亮起,又迅速熄灭。
【录音己启动】
在他们咆哮完,等待着陈锋崩溃求饶时。
陈锋的手指,再次按了一下。
【加密信息己发送】
做完这一切,陈锋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状若疯魔的男人,脸上那丝轻蔑的微笑,消失了。
取而代代,是一种看待死人的、绝对的平静。
他知道,这张他亲手录下的、堪称“王牌”的罪证,己经通过这支特殊的钢笔,以加密的形式,瞬间传输到了京城,那个唯一的上线手中。
这场战争,他,己经赢了。
而赵兴国父子,在逼供失败,气急败坏地离开后,他们还不知道。
自己,刚刚亲手为自己的脖子,套上了绞索。
他们最后的底牌,只剩下,那个来自京城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