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8月15日,下午2点30分。 当前坐标:西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底部。
那道刺眼的红光并没有持续很久,它像是一只冷漠的瞳孔,在确认了入侵者的方位后便骤然熄灭,但这并没有让我们感到哪怕一丝的轻松,因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恐怖的声音。
“嗡——”
那是一种极低频的震动,它不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沿着海底的岩层,顺着那厚重得让人窒息的海水,蛮横地钻进我们的潜艇和机甲里。在那座黑色金字塔的周围,那些原本被泥沙掩埋的白色晶体建筑开始逐一亮起,它们像是某种深海巨兽的獠牙,在这永夜的深渊中散发出幽蓝色的致命光晕。
“警告!侦测到高能水声反应!”铁蛋的声音在指挥舱内急促地响起,“这不是电磁波,是超空泡震荡!它们在制造‘水下音爆’!”
还没等王伟问出那是什么,第一波攻击就到了。
那不是我们熟悉的光束或导弹,而是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被极度压缩的白色水波。这些水波以超过音速数倍的速度,像是一把把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们的舰队防护罩上。
“咚——!”
【大禹号】母舰剧烈地摇晃起来,那种沉闷的撞击声听得人牙齿发酸。如果不是因为这几年的科技大爆发,我们给母舰装上了神国特有的力场护盾,光是这一下,这艘人类工业的结晶就会像被捏扁的易拉罐一样瞬间解体。
“反击!自由开火!”
我抓紧扶手,尾巴死死勾住座椅,通过神经连接向外面的机甲编队下达了指令。
这原本寂静的万米深海,瞬间变成了沸腾的战场。
几十台“沧龙”机甲灵活地散开,像是一群银色的梭鱼,在幽暗的海水中划出一道道流光。独耳驾驶的一号机冲在最前面,他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液体呼吸的状态,在水中做出了一个在陆地上绝对做不到的诡异急转,堪堪避开了一道袭来的音波刃。
“尝尝这个!”
独耳怒吼一声,机甲腹部的微型鱼雷发射管全开。四枚特制的超空泡鱼雷拖着长长的气泡尾迹,呼啸着冲向最近的一座晶体塔。
“轰!”
剧烈的爆炸搅动了海底的沉积物,千万年来积攒的灰尘像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将那片区域彻底遮蔽。
但当尘埃散去,让我们心凉半截的一幕出现了。
那座晶体塔竟然完好无损。在它的表面,浮现出了一层类似蜂巢状的淡金色光膜,那种光膜似乎具有某种流体特性,将鱼雷的爆炸能量完美地卸到了周围的海水中。
“能量偏转护盾?”玄瞳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分析,“这是五千万年前的技术?他们的防御机制比我们现在的战舰还要先进至少两代!”
“那就用物理撞击!”王伟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这层壳子硬得过波塞冬!”
仿佛是听到了王伟的呼唤,一直游弋在舰队侧翼的波塞冬终于出手了。
这头深海霸主显然被刚才的音波攻击激怒了。对于鲸类这种依靠声呐生存的生物来说,那种高强度的噪音简直就是对着耳朵开枪。
【吵死了!】
波塞冬发出一声充满怒意的鲸啸,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摆动,背部的“海神”推进器喷射出幽蓝色的火焰,瞬间将它的速度推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值。
它并没有直接用头去撞,而是借助速度带来的巨大动能,在靠近那座晶体塔的瞬间,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神龙摆尾。它那覆盖着重型装甲的尾鳍,就像是一柄巨大的战锤,重重地砸在了光膜上。
“砰——咔嚓!”
那层看似无敌的光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于撑不住了,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波塞冬背上的两门电磁炮同时开火,两枚穿甲弹精准地钻进了裂缝,在那座晶体塔的内部炸开。
那座白色的高塔颤抖了一下,随后光芒黯淡,像是一根枯萎的象牙,缓缓倒塌在海床上。
【这东西很脆!只要打破那个壳!】
波塞冬得意地在通讯频道里喊道,还在水中吐了一串气泡表示庆祝。
但它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那座位于中央的黑色金字塔,似乎被这只“大鱼”的挑衅激怒了。
金字塔底部的舱门突然打开,并没有发射什么武器,而是涌出了无数黑色的、如同潮水般的小点。
当探照灯照亮那些东西的时候,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我,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机械三叶虫?
成千上万只体长约两米的扁平状机械生物从金字塔里蜂拥而出。它们的身体由某种黑色的记忆金属构成,边缘布满了锋利的旋转锯齿,腹部闪烁着红色的自爆指示灯。它们在水中的行动极其灵活,不需要任何推进器,仅仅靠着身体的波动就能高速游动。
“是无人机群!或者是无人鱼群!”独耳大叫,“太多了!跟马蜂窝炸了一样!”
这些机械三叶虫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战术,就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自杀式袭击。
它们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疯狂地扑向我们的机甲和母舰。
“开火!构筑交叉火力网!”
所有的“沧龙”机甲同时开火,密集的爆能束在深海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一只只机械三叶虫在水中被打爆,变成一团团废铁。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简直无穷无尽。
“滋——”
一台代号为“斑点”的机甲稍微慢了一拍,瞬间就被三只机械三叶虫吸附在了外壳上。那些旋转锯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疯狂地切割着机甲的装甲板。
“救命!我的压力舱要破了!”里面的驾驶员是一只年轻的狸花猫,此时已经吓得声音变了调。
“别慌!我来了!”
独耳猛地调转方向,手中的高频震动刀一挥,将那几只虫子切成两半。但他自己也因此陷入了包围圈,更多的机械虫子向他扑来。
战况瞬间变得胶着而惨烈。
在这幽暗的深海,我们就像是被一群行军蚁包围的狮子,虽然单体战斗力强悍,但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消耗战,迟早会被拖垮。
“这样下去不行。”我看着屏幕上不断上升的损管报告,“那个金字塔是个全自动工厂,它在源源不断地制造这些东西。我们耗不过它。”
“那怎么办?撤退吗?”王伟问。
“撤退就是把后背留给敌人,而且波塞冬还在前面。”我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那座金字塔顶端不断闪烁的红光。
“玄瞳,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它刚才说的是‘收割程序预启动’。”我冷静地分析道,“如果它是收割者的武器,为什么不直接用那种可以直接抹除意识的精神攻击?为什么要用这种笨拙的物理手段?”
玄瞳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在操作台上飞快地舞动,重新解析那个金字塔发出的信号波段。
“你说得对……这不对劲。”玄瞳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信号的编码格式虽然古老,但它的底层逻辑……竟然和我们的星钥有60的相似度!”
“你是说……”
“这是友军误伤!”玄瞳猛地抬起头,“这个防御系统是利用当年那艘坠毁飞船的残骸技术改造的!它的识别系统检测到了我们身上带有第9号飞船的能量特征,但因为年代久远,或者是因为我们的能量特征发生了变异(毕竟混了神恩和地球科技),它把我们判定成了‘被收割者污染的变异体’!”
这是一个多么荒谬又致命的误会。
五千万年前的古人留下的保镖,因为脸盲,正在把五千万年后的继承人往死里打。
“能破解吗?”我问。
“很难。它的防火墙是物理隔绝的,除非……”玄瞳看向那座金字塔的大门,“除非有人能拿着最高权限的信物,直接插进它的核心接口,手动重置识别系统。”
最高权限的信物。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块发热的星钥。
这不就是现成的钥匙吗?
“我去。”我站起身。
“不行!太危险了!”王伟一把拉住我,“外面现在全是那些杀人虫子,而且水压这么大,你没有机甲……”
“我有星钥的力场护盾。”我推开他的手,眼神坚定,“而且,我是猫。在这乱糟糟的战场上,一只猫的目标比一台机甲要小得多。”
“波塞冬!独耳!”我接通了全频段通讯,“给我开一条路!我要去那个金字塔门口串个门!”
【你疯了?】波塞冬的声音有些惊讶,但随后变成了兴奋的咆哮,【好!那就疯一把!小的们,跟紧我!】
巨大的虎鲸猛地一个转身,放弃了原本的游斗,像是一艘重型破冰船,笔直地冲向了虫群最密集的地方。
“全体掩护!目标金字塔正门!”独耳也红了眼,带着剩下的机甲编队组成了锋矢阵型,紧紧跟在波塞冬身后。
趁着这个机会,我让玄瞳将我传送到了潜艇的外部甲板上。
冰冷、黑暗、重压。
虽然星钥撑起了一层薄薄的蓝色光盾,将海水隔绝在外,但那种仿佛整个太平洋都压在肩膀上的沉重感还是让我差点跪下。
“呼……”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腿肌肉紧绷。
前方,波塞冬正在大杀四方。它那一身重型装甲已经被切割得火花四溅,但它丝毫不在意,声呐炮和鱼雷不要钱似的往外撒,硬生生地在虫海中撕开了一道缺口。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蹬甲板,整个人(猫)像是一颗蓝色的流星,射入了那漆黑的海水中。
我在那些机械残骸和爆炸的火光中穿梭。那些机械三叶虫似乎并没有把我也当成主要目标,毕竟在一群体型庞大的机甲面前,一只猫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那座黑色的金字塔越来越近。它表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那是一种充满了几何美感的古代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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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那扇大门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挡在了我面前。
那不是三叶虫。
那是一个守门人。
一个高达五米的、人形的机械构造体。它没有腿,下半身是蛇一样的尾巴,手里拿着一把还在嗡嗡作响的高频震动长矛。
它那双红色的电子眼死死地盯着我,长矛举起,准备给我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来个透心凉。
“滚开!”
还没等我出手,一道银色的身影突然从侧面撞了过来。
是独耳!
他驾驶着那是已经半残的队长机,不管不顾地扑到了那个守门人身上,推进器全开,顶着它撞向了旁边的岩壁。
“陛下!快开门!我撑不了多久!”独耳在通讯器里嘶吼,机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
我没有回头。任何一秒的犹豫都是对战友牺牲的亵渎。
我冲到了大门前。
那里并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凹陷下去的掌印——或者说,爪印。
五千万年前的蜥蜴人,难道也有爪子?
不管了。
我摘下胸口的星钥,将它狠狠地按在了那个凹槽里。
“给我……醒醒!”
“嗡——”
星钥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光。蓝色的能量顺着凹槽瞬间流遍了整座金字塔。那些黑色的曜石开始发光,原本红色的警戒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柔和的绿色。
【检测到第9号原生能量源。】 【身份确认:继承者。】 【收割程序……终止。】
那一瞬间,整个战场安静了。
那些疯狂的机械三叶虫突然停在了半空,像是被切断了电源。那个正要把独耳机甲戳穿的守门人也僵住了动作,红色的眼睛缓缓熄灭,重新缩回了地下。
所有的晶体塔都收回了光芒,重新变回了死寂的废墟。
只有那扇巨大的黑色大门,在沉闷的轰鸣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古老、腐朽,却又带着某种神圣气息的水流从里面涌了出来。
我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波塞冬正喘着粗气漂浮在不远处,独耳的机甲正冒着黑烟,但还活着。
我们赌赢了。
“走吧。”
我迈开步子,走进了这座尘封了五千万年的时光胶囊。
“让我们看看,老前辈们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