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星期一，上午8点05分。
当前坐标：东华国，豫州，安阳城郊，【天启·神都】地下指挥中心。
地下指挥中心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数千公里外萨赫勒地区那个所谓“新王国”的实时卫星图像。即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里弥漫的狂热与危险气息。
王伟的手指悬停在红色的确认键上方，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作为一名工程师，他习惯了建设，却从未亲手按下过“毁灭”的按钮。尽管这只是远程关闭设备，但在那个完全依赖这些机器生存的沙漠国度，这无疑等同于降下一场浩劫。
“真的要全部关闭吗？”王伟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不忍，“那里还有很多无辜的平民，水一旦停了，不出三天就会有人因为脱水而死。医院的电力一旦切断，那些重症病人……”
“如果不关，死的人会更多。”我趴在控制台上，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卡埃勒已经疯了。根据夜影传回的情报，他正在集结军队准备向邻国发动圣战。他手中的武器是我们提供的‘犁’，现在却被他磨成了‘剑’。每一秒钟的犹豫，都是在纵容他以神的名义进行屠杀。”
我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屏幕。
“而且，我并没有说要永远关闭。这只是一次‘断奶’，一次必要的休克疗法。只有当他们意识到‘神迹’并非理所当然，只有当那个伪神的谎言不攻自破，真正的理性才有机会重新生长。”
“动手吧。”
王伟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他的手指重重落下，敲击在回车键上。
一行行复杂的指令代码瞬间化作肉眼不可见的电波，穿透厚重的地层，跃上万里的高空，通过天网卫星的中继，以光速射向那个遥远的西非大陆。
……
当前时间：当地时间午夜12点。
当前坐标：西大陆，萨赫勒地区，【神圣卡埃勒城】（原新希望村）。
这座曾经贫瘠的小村庄，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军事堡垒。
依靠着【女娲一号】提供的无限水源和电力，以及那些平板电脑里学来的现代建筑技术，卡埃勒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建立起了一座沙漠中的奇迹之城。高耸的围墙上架设着探照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的不再是长矛，而是根据图纸土法制造的火药武器——正在城墙上巡逻。
而在城市的中央广场，那台【女娲一号】机器被安放在一座金碧辉煌的神庙基座上。它不仅仅是造水机，更是这个新政权的合法性来源，是真正的“神坛”。
此刻，卡埃勒正站在神坛之上，享受着台下数千名信徒的欢呼。
他变了。那个曾经羞涩、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年轻工程师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华丽长袍、眼神狂热而傲慢的独裁者。他手里拿着那台平板电脑，就像握着摩西的权杖。
“我的子民们！”卡埃勒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城，“神谕已经降下！邻国的异教徒霸占了肥沃的土地，那是神许诺给我们的牧场！明天，我们将发起圣战，用铁与火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圣战！圣战！”
台下的民众疯狂地挥舞着拳头。他们眼中的理智早已被狂热所取代，在他们看来，只要跟着这位能召唤“神水”的先知，他们就是战无不胜的。
躲在暗处观察的黑猫夜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它看着这些被煽动的人群，轻轻按动了项圈上的通讯器：“陛下，他们已经彻底疯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毫无征兆地，那台正在喷涌着清澈泉水的【女娲一号】，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嗡鸣。紧接着，原本柔和的蓝色运行灯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滋——”
伴随着一阵电流过载的声响，喷涌的水柱戛然而止。
不仅仅是这一台。整个城市，乃至整个萨赫勒地区分布在各个部落的十台机器，在同一秒钟全部停机。
紧接着是灯光。
广场上的探照灯、街道两旁的路灯、医院里的手术灯、甚至是卡埃勒手中那台平板电脑的屏幕，全部在瞬间熄灭。
原本亮如白昼的城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天上的星光，冷冷地照耀着这群不知所措的凡人。
“怎么回事？停电了？”
“水怎么停了？神水呢？”
“先知！先知这是怎么了？”
人群开始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黑暗中蔓延。
卡埃勒站在高台上，疯狂地拍打着手中的平板电脑，试图重启设备。但无论他怎么按，那个漆黑的屏幕上只显示着一个红色的、巨大的感叹号，以及一行用当地语言写成的冰冷提示：
【系统锁定。授权已收回。】
“不……不可能……”卡埃勒的手开始颤抖，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他之所以能统治这些人，靠的就是他能“控制”这些神迹。如果神迹消失了，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瘦弱的男人。
“大家不要慌！”卡埃勒强装镇定，大声喊道，“这……这是神对我们的考验！是因为我们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只要我们更加……”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仿佛能撕裂空气的轰鸣声。
那不是雷声，也不是普通的飞机引擎声。那是一种充满了压迫感的、超音速飞行器突破音障时的爆鸣。
众人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幽蓝色的流光如同坠落的星辰，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广场俯冲而来。
……
当前时间：当地时间午夜12点10分。
当前坐标：【神圣卡埃勒城】上空。
那是【极光号】，王伟利用神启基金的财力，结合天网技术秘密打造的超高音速隐形运输机。它可以在两小时内抵达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
机舱门缓缓打开，狂风灌了进来。
我，琉璃，穿着一套特制的、带有维生系统的小型战甲，安静地蹲在玄瞳的肩头。而玄瞳则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紧身作战服，长发在风中飞舞，宛如一位从天而降的女武神。
“准备好了吗，父亲？”玄瞳通过心灵感应问道。
“下去吧。”我淡淡地说，“去给这群迷途的羔羊，上一堂真正的‘神学课’。”
玄瞳没有使用降落伞，也没有使用绳索。她直接开启了作战服背后的反重力推进器（这是基于我们对磁悬浮技术的最新微型化应用），整个人如同一根轻盈的羽毛，在那道幽蓝色光束的笼罩下，缓缓降落在了广场中央，降落在了那台已经死寂的【女娲一号】顶端。
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
对于那些还在黑暗中惊慌失措的凡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真正的神明降世。
巨大的探照灯（其实是玄瞳作战服上的战术射灯）瞬间点亮，光柱直直地打在那个站在高处的银发少女身上，将她衬托得神圣不可侵犯。而在她肩头，那只雪白的猫，正用一双泛着蓝光的眼睛，冷冷地俯视着众生。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连卡埃勒都吓傻了，他瘫坐在地上，昂贵的长袍沾满了灰尘。
玄瞳环视四周，然后，她开口了。她的声音经过战甲的扩音系统处理，变得宏大而庄严，在整个广场上空回荡。
“卡埃勒。”
她没有说那些虚无缥缈的神语，而是直接喊出了那个独裁者的名字。
“是谁给了你权力，让你以神的名义，去行魔鬼之事？”
卡埃勒浑身一颤，他在那束强光的照射下几乎睁不开眼。但他毕竟是一个拥有野心的人，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在此刻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
“你是谁？！”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是神选之子！我是先知！你这个妖女，一定是敌国派来的间谍！卫兵！卫兵！给我杀了她！”
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玄瞳就是一枪。
“砰！”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子弹并没有射穿那个少女的身体。在距离玄瞳还有半米的地方，子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溅起一朵火花后无力地跌落在地。
那是【电磁偏转护盾】，神国科技的标配。
这违背物理常识的一幕，彻底击碎了所有士兵的心理防线。他们手中的武器叮铃哐啷地掉了一地，没有人敢对一个连子弹都打不穿的“神”开火。
玄瞳连看都没看那颗子弹一眼。她轻轻抬起手，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
下一秒，卡埃勒手中的那台平板电脑突然脱手飞出，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飞到了玄瞳的手中。
“这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器。”玄瞳冷冷地说道，当着所有人的面，单手将那台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平板捏成了碎片，“这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教你们如何种地、如何治病的工具。但在你手里，它变成了奴役同胞的枷锁。”
“既然你不配拥有智慧，那我就收回它。”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广场周围那十台原本死寂的机器突然再次发出了声响。但这一次，它们并没有喷水，而是弹开了所有的维护面板，露出了里面复杂的核心组件。
紧接着，那些核心组件开始自动熔毁，冒出阵阵青烟。这是硬件层面的自毁程序，彻底断绝了修复的可能。
“不！！！”卡埃勒发出了绝望的惨叫。那是他权力的根基，是他统治的全部倚仗。现在，全完了。
人群开始骚动。他们看着那个瘫软在地的“先知”，眼中原本的崇拜逐渐变成了怀疑，然后是愤怒。
“他骗了我们……”
“根本没有什么神选之子……”
“是他激怒了真神，神才收回了水源！”
愤怒的情绪如同干柴烈火，瞬间被点燃。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头，有人拿起了曾经用来耕地的锄头。他们开始向高台涌去，想要撕碎这个骗子。
“肃静。”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演变成一场暴乱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我，通过玄瞳身上的扩音器，发出了一声并不响亮，却带着绝对威压的猫叫。
“喵——”
这一声猫叫，配合着次声波的震慑，瞬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们本能地停下了脚步，恐惧地看向那个站在少女肩头的小小身影。
玄瞳伸出手，制止了人群的躁动。
“神并不想要复仇，也不需要祭品。”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神之所以收回这一切，是因为你们走错了路。”
“水不是神赐予的，是机器制造的。机器不是神造的，是人用智慧造的。”
“我们给过你们智慧，但你们选择了愚昧。我们给过你们和平的种子，但你们却想种出战争的果实。”
她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卡埃勒。
“他的罪，不在于欺骗，而在于他试图剥夺你们思考的权利。他想让你们永远当一群只会跪拜的奴隶。”
“今天，我毁掉了这些机器，也毁掉了他虚假的王座。”
“从明天开始，太阳依然会升起，但水不会再自动流出。你们需要重新拿起锄头，去寻找地下水，去挖掘水井。你们需要重新拿起书本——哪怕是纸质的，去学习如何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生存。”
“没有了‘神迹’，你们才会学会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
说完这番话，玄瞳不再停留。
反重力引擎再次启动，她带着我缓缓升空，重新回到了那架悬停在空中的【极光号】上。
就在舱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
卡埃勒已经被愤怒的人群包围，等待他的将是世俗法律的审判。而在广场的角落里，那只黑猫夜影正静静地蹲在墙头，它的任务结束了，它将作为观察者，继续留在这片土地上，见证这个文明在废墟中的重生。
这一次，没有了外挂，没有了金手指，他们或许会走得很慢，很艰难。
但那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路。
……
当前时间：次日清晨。
回到神都后，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萨赫勒那边的后续情报陆续传来。卡埃勒被推翻后，那个所谓的“新王国”迅速解体。人们虽然经历了一段混乱的阵痛期，但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陷入彻底的绝望。
相反，那些曾经在“夜校”里学到过真本事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他们利用学到的水利知识，在旧河道上打出了第一口甜水井。他们利用学到的医疗知识，控制住了爆发的疫情。
没有了神，他们反而学会了互助。
“看来，这次的休克疗法很成功。”王伟看着报告，感慨地说道。
我趴在窗台上，晒着初秋温暖的太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凡人的韧性，有时候确实超乎我们的想象。”我说道，“不过，这次事件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什么？”玄瞳正在帮我梳理毛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就是——技术的输出必须要有文化的配套。”我眯着眼睛说道，“只给枪炮不给经书，造就的是强盗；只给面包不给信仰，养出的是懒汉。”
“我们之前的步子迈得太急了。想通过几个平板电脑就改变一个民族的思维，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玄瞳点了点头：“受教了。所以，您接下来的打算是？”
我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示意她继续挠痒痒。
“接下来？接下来当然是继续做生意赚钱啊。”
“萨赫勒那边的事情既然已经平息，我们也该把精力放回真正的大本营了。听说【neko uia】的那款游戏最近要更新20版本了？还有那个【玄鸟】品牌的春季发布会也快开始了吧？”
“既然我们要当幕后的大佬，那就得把这个世界的经济命脉抓得更紧一点。”
“另外，”我睁开一只眼，看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张桂芬女士和程依依，“我觉得咱们神国的伙食标准还可以再提高一点。最近那批进口的深海鱼油味道不错，让后勤部多进点货。”
玄瞳无奈地笑了笑，眼中满是宠溺。
“好的，父亲。都听您的。”
神国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我们拯救了一个国家，粉碎了一个独裁者，顺便给全人类上了一课。但对于我这只猫来说，这一切的成就感，加起来还不如中午那顿即将出锅的红烧鱼来得实在。
毕竟，当神也是要吃饭的嘛。
而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林若寒医生急匆匆地从地下实验室跑了上来，手里挥舞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就像是见到了外星人。
“陛……陛下！出大事了！”
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又怎么了？是天网中病毒了，还是哪只猫又越狱了？”
“不！都不是！”林若寒激动得语无伦次，“是……是关于【通天塔计划】的最新发现！”
“我们在分析那三万五千只猫的基因样本时，发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在其中大约百分之一的个体体内，也就是大概三百五十只猫的dna里，出现了一种……一种不应该属于地球生物的隐性基因片段！”
“那个片段的编码方式……和您体内的【琉璃因子】，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我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我猛地从软垫上站了起来，浑身的毛发因为震惊而微微炸起。
和我有相似的基因？
难道说……当年那个外星文明洒落在地球上的“种子”，并不止我吃掉的那一颗？
或者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已经有其他的“觉醒者”，早就潜伏在了这个世界的角落里？
“把数据拿给我看。”我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看来，这个世界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新的冒险，似乎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