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盛极必衰,这是蚩家也逃脱不了的命运。
而从很早,就有了苗头。
自从几大世家的崛起,蚩家的人,也开始接触到一些自己传统理念外的东西,一开始大家都是嗤之以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舶来品”开始在蚩家,有着一些流动的痕迹。
一些蚩家的长老,在与其他世家交流的过程中,逐渐被“秩序”、“文雅”等观念同化,开始认为本族的确有一些“野蛮”和“落后”。
而种子一旦生根,就会慢慢发芽。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长老开始逐渐掌握了话语权。
他们开始在族内推崇“经典”与“礼法”,甚至鼓动年轻人放弃掉淬体、煞气等传下来的规矩。
这些苗头刚刚出现,自然被当时的家主直接扼杀,这些长老,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但,既然都开始发芽了,肯定会结果。
随着朝代的更迭,几百年后,佛教传入了本土,而这次的“舶来品”,又给蚩家另一批人带来了希望。
家族里一些“开明”“理性”的长老,恐惧于血脉狂化带来的失控风险和人丁凋零,试图“驯化”那体内的战神之血。
在一名长老一次外出时,遇上了一位高僧。
高僧深知蚩家狂化后的后遗症,交由了这名长老一本名为“洗髓经”的典籍。告诉其能净化血脉,保后代平安。
并告诉这名长老, 若归依佛门,可安排孩童入佛家灵修院,免受煞气淬体之苦。
要说之前的风言风语只是让蚩家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而这次的消息,则是勾上了蚩家大部分人的心结。
谁不想多活几年呢?
而这时,诸葛家的机关之术又横空出世,这是代表着“智慧”于“巧力”的胜利。
那茶余饭后的“野蛮”闲谈,也在同时期,再次被族人关注起来。
众人那个时候并不知道,由于这佛家刚刚进入本土,正需要一个可以弘扬佛法的磨刀石,而这天下第一的蚩家,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
所谓的“洗髓经”,的确可以“控制狂性”、“优化血脉”。
但实则是一种温和的能量,如同水泥一般,逐渐封堵蚩家血脉中那奔流不息的、充满野性与生命力的力量源泉。
蚩家的子弟们,再也无法感受到先祖那种与天地抗争的酣畅淋漓,力量虽在,却失了魂。
此时的蚩家,已经开始变样了。
有很多新出生的子弟,被这些支持净化的长老,送往了佛家,打着”为了世家以后的未来“的旗号。
一些族人开始篡改历史,认为他们的祖先失败的原因是“残暴而遭天谴”,“不计后果的鲁莽”等。
那些“开明”的长老,开始有意无意的边缘化蚩家古老的传承,甚至明令禁止。
而这一切,在当时的家主蚩乾,以一种雷霆手段,制止了蚩家的颓势。
杀。
所有的人,上到长老,下到族人,只要跟这几件事情有关系,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掉。
这种方式的确让事情得到了缓解,但是也让蚩家人心惶惶。
而这时,“蚩家为延续血脉,以活人献祭邪祟”的谣言又风雨欲来。
总是有一些如,“某村孩童失踪,曾见蚩家人深夜出山” 的流言,再由高僧出面 “悲悯” 发声,暗示 “蚩家血脉已被魔蚀,恐伤及无辜”。
这让本就恐慌的蚩家内部更添孤立无援之感。
而这是谁传播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随后,他们展示佛家超度邪祟后 “怨灵往生”、“地域安宁” 的景象,宣称 蚩家以杀止杀’实为造杀业,只会滋生更多邪祟,终会引发天地反噬。
最后,他们还会派弟子伪装成 邪祟,袭击蚩家仅剩的孩童或老人,故意激怒蚩家青壮。当青壮因愤怒与绝望强行狂化后,佛家便立刻吹响除魔号角,让早已埋伏好的弟子发难,将狂化的蚩家人定义为魔化邪祟,当众剿灭。
至此,
蚩家和佛家已经势不两立了。
蚩敖二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蚩家家主了。
原因很简单,他的父亲已经战死了。
此时的蚩家再也没有当年那天下第一的姿态,整个家族的体量也已经称不上世家了。
但是和佛教的斗争还是正在进行。
“蚩家主,深夜到访,我已知其意。”
此时的诸葛起,还并不是诸葛家的家主,他看到蚩敖后,直接说道。
“诸葛起你别废话,要怎么做。”
蚩敖此时嘴角还渗着鲜血。
他蚩家和佛家的斗争,其余世家基本都是坐山观虎斗,不会施与任何援手。蚩敖如若没有这家主之位,早就在战场上去拼杀了。
但是既然接了这家主之位,就要以大局为重。他思来想去,也许现在能帮自己的,也只有那“老对手”。
诸葛起手沾茶水,手指画出简易地图,眉头紧锁。
“强攻,十死无生!”
“废话,不然我能来找你?”
“六个时辰!”
诸葛起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的手指着那水图上的一个位置:“我需要至少六个时辰布阵,而你,要固守六个时辰。”
“好!”
蚩敖转头就走,对于这个“老对手”,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谢谢。”
随着蚩敖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的雨里,一道厚重的声音传到了诸葛起的耳朵。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说谢谢。
“蚩敖,别死了。”
诸葛起目光一凝,轻声说道。
他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被家主拦住了去路
第四日清晨,雨停了。
蚩敖看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伤痕累累的族人,惨然一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无数蚩家子弟破碎的兵刃与衣物。
“为什么?”
“为什么诸葛起答应了,却没有来?!”
“我明白了!他定是看穿了这一战十死无生,临阵退缩了!他用虚伪的承诺,骗我燃起了希望好一招借刀杀人!”
“诸葛起!!!诸葛家!!!!”
他抱着族人冰冷僵硬的尸体,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咆哮,那声音中的冤屈与恨意,冲天而起,震散了天空刚刚聚集的云彩。
就在他离去后不久,一身风尘、带着伤势的诸葛起才踉跄赶到,他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那一摊摊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
手中的八卦枢盘跌落在地。
他什么也没说,孤身一人,站在原地很久。
而那背影,瞬间佝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