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逆流·星火(1 / 1)

ess成功的振奋,仅仅持续了大半天,便被现实的冷水兜头浇下。

上海沈研究员的学生那边传来消息,替代材料确实能通过特殊渠道弄到,但数量极其有限,仅够完成三到五批关键实验,且价格是市场常规价的五倍。更棘手的是,运输和清关流程至少需要一周。

一周。宏科审核迫在眉睫,每一小时都弥足珍贵,他们等不起。

而原有的供应商那边,林建国动用了所有私人关系,甚至托人找到了对方厂里的一位老师傅。老师傅私下透露,停产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工艺问题”,而是上头突然要求调整生产线,生产另一种利润更高的产品去了,原来的添加剂“暂时靠边站”。至于为什么突然调整,老师傅语焉不详,只暗示“有外面的老板打了招呼,给了更大的订单”。

果然是刘总的手笔。用更高的利益驱动,直接斩断永星的供应链。这一招,又准又狠。

“三到五批的实验量,够吗?”林建国看着林晚晚,眼底布满血丝。

林晚晚心算了一下。要优化材料均匀性,要验证图案拐角的改进设计,还要为审核准备足够数量、性能稳定的展示样品……捉襟见肘。

“不够,但必须够。”她声音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集中所有替代材料,优先用于优化现有最佳配方,攻克那百分之八的失效问题。审核用的展示样品,用我们库存的最后一批合格原材料,结合已经验证有效的ess流程,进行极限筛选,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拆东墙补西墙,是背水一战。如果替代材料的优化失败,或者库存原材料的筛选品合格率不足,他们将没有第二次机会。

压力,呈几何级数增长。

偏偏就在这时,财务主管拿着报表找来了,脸色发白:“林厂长,这个月的原料款、电费、还有到期的几笔短期周转金……账面流动资金,只够维持十天了。如果宏科审核后不能立刻拿到预付款或者新订单,下个月的工资……”

资金链,也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刘总和王经理的“组合拳”,正在全方位地收紧绞索。

林晚晚闭了闭眼。她早知道引进生产线、技术攻关会大量消耗资金,但没想到外部的打压和内部的损耗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对方是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一举将她压垮。

“我知道了。”她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工资不会拖欠。资金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财务主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晚晚一人。窗外暮色四合,远处的楼宇亮起零星灯火。疲惫和孤立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几乎将她吞没。技术、资金、供应链、内部稳定……四面楚歌。

她走到保险柜前,打开,看着里面那份ess数据报告。这是她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但筹码需要兑现,而兑现需要时间,需要渡过眼前这道几乎无解的难关。

难道,真的要向刘总妥协?接受他的资本,加入他那看似美好却可能吞噬一切的“产业联盟”?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不。那样的路,或许能解一时之渴,却无异于饮鸩止渴。永星厂会失去独立性,沦为资本棋盘上的棋子,而她为之奋斗的一切——技术立厂的理念、对产品质量的坚持、甚至是对未来的规划——都将化为泡影。

可是,出路在哪里?

她下意识地摸向脖颈,那里空空如也。重生带来的预知和空间,在这样具体而微的商业困境和资金危机面前,似乎也显得无力。她知道未来房地产会腾飞,知道股市会有大潮,但那都需要时间、需要资本去布局,远水救不了近火。

难道,重活一世,拥有了先知先觉,却还是要败在这九十年代初的残酷商海里?

不甘心。强烈的不甘心像野火一样在她胸腔里燃烧起来,烧尽了那一瞬间的彷徨和软弱。

一定有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桌前,摊开纸笔。技术问题有了方向,资金问题……资金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台历上。1992年……深秋……忽然,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划过脑海——1992年底,深圳证券交易所会正式推出第一只可转换债券?不,不对,那只债券叫什么来着?记忆有些模糊,但她隐约记得,那是一只带有创新金融性质的试点产品,发行量不大,但在当时的金融圈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早期认购者后来似乎都有不错的收益。

更重要的是,这种债券的认购,可能不需要像股票那样庞大的初始资金,而且……或许可以作为一种短期融资或信用背书的工具?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这是一个极其模糊、风险未知的方向,但却是眼前黑暗中的一丝微光。她对具体的金融操作并不精通,但重生带来的信息差,或许能撬开一扇窗。

她立刻打电话给林建国:“建国哥,你认不认识在银行或者证券公司工作,对新兴金融产品比较了解的人?要可靠,嘴巴严的。”

林建国虽然疑惑,但听出她语气中的急切,立刻答应去打听。

安排好这件事,林晚晚稍稍松了口气。这只是个方向,成不成还是未知数,但至少让她有了行动的目标,而不是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门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陆时渊。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常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手里提着一个老式的军用行李包,静静地站在门口,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经这样看了她很久。

林晚晚愣住了,一时间忘了反应。他不是……有紧急任务,取消行程了吗?

陆时渊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将行李包轻轻放在地上。他的动作有些滞涩,左臂似乎不太灵便。

“任务……提前结束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刚好有车来这边,就跟着过来了。没来得及提前告诉你。”

他的解释很简单,但林晚晚看到他军装袖口处一道不太明显的勾丝,和眼底那抹深藏的倦色,就知道这“提前结束”和“刚好有车”背后,绝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他一定是完成了极其艰巨的任务,然后抓住极其有限的间隙,不顾疲惫,辗转赶了过来。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之前失落的空洞,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填满,又酸又胀。所有的坚强和冷静,在他沉静的目光注视下,竟有些摇摇欲坠。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住了。最终,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你……吃饭了吗?”

陆时渊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她桌上冰冷的茶水和干硬的面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呢?”

“我吃过了。”林晚晚下意识地撒谎,随即转移话题,“你的手臂……”

“小伤,不碍事。”他轻描淡写,走上前几步,停在她办公桌前。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尘土味,还有一丝极淡的……药味。

他没有问厂里怎么样,没有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只是那样看着她,目光像深沉的海,包容着她所有未能言说的压力和疲惫。

“我只有……”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块老旧的手表,“十二个小时。明天早上五点,必须归队。”

十二个小时。从深夜到黎明。

林晚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是偷来的时间,是挤出来的缝隙,只为来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否安好。

所有关于资金、技术、审核的焦虑,在这一刻奇异地退潮了。她看着他染着风霜的眉眼,看着他军装上磨损的痕迹,看着他沉默却坚实的姿态,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先坐。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声音有些哑,转身想去给他倒水,拿点能充饥的东西。

手腕却被一只温热而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握住。力道不大,却让她瞬间停住。

陆时渊的手很烫,掌心干燥。他握了一下,很快松开,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别忙。”他说,“我带了干粮。你这里,有热水就行。”

他从行李包里掏出两个军用水壶,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压缩饼干和牛肉干。他动作熟练地倒出热水,将一块压缩饼干泡软,就着牛肉干,沉默而迅速地吃了起来。吃相并不优雅,甚至有些粗犷,却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珍惜食物和时间的利落。

林晚晚默默地看着他吃,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咀嚼食物和喝水的声音,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这座城市永不歇息的背景噪音。

这十二个小时,是如此短暂,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珍贵。像逆流中偶然抓住的一块浮木,像无尽黑暗里意外点亮的一星火光。

他没有带来解决问题的方案,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言语。但他的到来本身,他沉默的陪伴,他疲惫却坚毅的身影,就像一针强心剂,注入她几乎油尽灯枯的意志里。

是的,前路依然凶险,难关依然重重。但至少在此刻,在这间狭窄的办公室里,她不是孤身一人。

陆时渊很快吃完了简单的晚餐,将东西收拾好。他看了看林晚晚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报表,又看了看她眼下的青黑。

“你去里面休息一会儿。”他指了指隔壁的小休息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我在这里。”

林晚晚想说自己不困,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

她最终点了点头,走向休息间。在关上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坐在了她刚才的位置上,腰背挺直,就着台灯昏黄的光线,拿起了她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技术文件,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作战地图。

他的侧影,在灯光下投出坚实稳重的轮廓。

林晚晚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不是委屈,不是软弱。是一种积压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隐秘的出口,肆意流淌。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静静地流了一会儿。然后,她用力擦干脸,站起身,躺在那张坚硬的行军床上。

外面,有他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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