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淬火·微光(1 / 1)

夜色深沉,永星厂的技术实验室却依旧灯火通明。

林晚晚站在测试台前,看着示波器屏幕上跳动的波形,眉头紧锁。第三批改进样品刚刚完成了连续五百小时的高温老化测试,参数稳定性比前两批有了明显提升,但在最后几小时的极限低温冲击环节,仍有三个样品的噪声指标出现了轻微恶化。

“还是材料界面的问题。”林建国指着显微镜下的截面照片,声音沙哑,“低温下,陶瓷基板和金属化层的热膨胀系数差异导致的微应力,在长时间循环后会积累,最终影响接触性能。”

这已经是他们尝试的第七种界面处理工艺了。

实验室里弥漫着咖啡和泡面的气味,还有挥之不去的疲惫。攻关小组成员们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专注。三个月期限已过半,时间像是攥在手心里的沙子,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流逝。

林晚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半。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复盘今天的数据,讨论第八号方案。”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没有人立刻动弹,几个年轻技术员还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林工,”赵师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要不我再调整一下烧结曲线?我觉得降温段还可以再放缓一些……”

“赵师傅,”林晚晚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坚定,“磨刀不误砍柴工。没有充足的休息,大脑是转不动的。回去睡一觉,也许明天就有新思路。”

众人这才陆续收拾东西离开。林建国走在最后,看向林晚晚:“你也早点回去,别又熬通宵。”

“知道,我看完这份材料分析报告就走。”林晚晚指了指桌上厚厚一摞文件。

林建国叹了口气,没再劝。他知道妹妹的性子。

实验室终于只剩下林晚晚一人。她关掉大部分灯,只留下工作台上的一盏台灯,昏黄的光圈将她笼罩。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音——仪器冷却风扇的低鸣、远处马路上偶尔驶过的卡车声、还有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压力如同实质的茧,一层层包裹着她。技术的瓶颈,王经理日益明显的焦虑,刘总那双时刻在暗处窥探、评估价值的眼睛,还有销售部传来的那些越来越谨慎的客户反馈……这些重量,白天尚可用忙碌和专注来对抗,到了深夜,便肆无忌惮地压下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很少允许自己这样松懈。但此刻,在这无人看见的角落,她放任疲惫爬上眼角眉梢。

下意识地,她的手伸进随身的挎包,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拿出来,是那枚国防大学的校徽。另一只手,则摸出了那个如今已不算稀罕,但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手机屏幕漆黑。她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但想到他那边可能也在忙碌,可能已经休息,又怕自己的情绪会泄露,平白让他担心。

重生以来,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做别人的依靠。可有时候,她也会渴望一个可以暂时卸下盔甲的港湾。

最终,她只是将校徽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的纹路,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

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串她烂熟于心的军区总机转接号码。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平稳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也熬了夜:“晚晚,是我。还没休息?”

“嗯,还在厂里。你怎么这么晚打来?”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

“刚结束一场推演。看到你之前发的信息了。”陆时渊停顿了一下,“‘累’那个。”

林晚晚想起那是好几天前深夜一时情绪低落时发的,只有一个字。后来忙起来都忘了。

“哦,那天……有点晚。”她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说:“我这边最近也很‘累’。”

他没说具体什么事,但林晚晚能听懂。新装备形成战斗力过程中的磨合阵痛,思想工作与严格训练的平衡,来自不同方面的压力和期待……他肩上的担子,不会比她轻。

“那怎么办?”她轻声问,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点细微的弧度。很奇怪,知道他也在经历艰难,反而让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些许。

“怎么办?”陆时渊的声音里似乎也染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想起你给我写的那句话——‘破局之道,唯在自身之硬’。白天盯着训练场,晚上啃技术手册,跟老班长们泡在一起聊,一遍遍推演磨合方案。硬着头皮,一点点磨。”

他的描述朴实无华,却让林晚晚眼前浮现出那样的画面:训练场上他挺拔的身影,深夜灯下他紧蹙的眉头,还有他和那些可能最初并不服气的老兵们在一起时,那种既坚持原则又不失温度的沟通。

“有用吗?”她问。

“有用。昨天,三班长老李,就是那个最初抵触情绪最大的炮手,主动来找我,说新火控系统他摸出点门道了,有几个操作建议想提。”陆时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实实在在的、经过艰苦努力后获得认可的满足,“虽然只是开始,但路子是对的。”

林晚晚听着,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慢慢落定。是啊,路子是对的。技术攻关是这样,带兵练兵也是这样,甚至应对资本的压力,或许也是这样——没有捷径,唯有沉下心来,把自身该做的、能做的,做到极致,做到无可挑剔。

“我这边也是,”她不由自主地说了起来,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一些,“材料界面还是老大难,但欧洲那边总算松口给了点样品机会。赵师傅他们做了新夹具,有点效果。就是时间太紧……”

她没提王经理和刘总的事,那些龃龉,她下意识地不想在这通电话里提及,怕玷污了此刻这种纯粹的、并肩作战的感觉。

“时间紧,就更要抓住核心。”陆时渊说,语气是军人的那种干脆利落,“盯死最关键的那一两个问题,集中火力。其他的,暂时放一放。”

他的话像是一道清晰的光,划破了她心中有些纷乱的迷雾。是啊,她现在最核心的任务,就是拿出通过宏科测试的样品。这才是打破所有困局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至于资本的觊觎、内部的压力、客户的观望,都是这个核心问题衍生出的枝节。样品成功了,许多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或获得转机;样品失败了,其他一切暂时稳住也无用。

“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感觉思路清晰了许多。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无非是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之类的琐碎叮嘱,却让林晚晚冰冷的手脚渐渐回暖。

“对了,”挂电话前,陆时渊忽然说,“下个月初,我有三天短假。”

林晚晚一怔:“能出来?”

“嗯,可以去深圳。”他的声音平稳,但林晚晚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军人的假期极其宝贵,尤其是他刚调任新岗位,千头万绪。

“会不会影响你那边……”

“不影响。该安排的都安排了。”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去看看你。也看看……永星厂。”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慢。林晚晚忽然明白了。他不只是来看她,也是要以他自己的方式,来“看看”她正在战斗的战场,来给她一些实实在在的、属于他的支持。也许他做不了什么具体的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淡了连日积累的疲惫和焦虑。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有些轻,“我等你。”

挂了电话,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但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却消散了大半。

林晚晚重新坐回工作台前,目光落在那些复杂的波形图和材料分析报告上。问题依然棘手,时间依然紧迫。但她的心,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沉静而坚实的力量。

她想起自己随身空间里那些超越时代的技术资料。重生后,她一直谨慎使用,更多的是依靠这一世的努力和学习,怕过度依赖外挂反而阻碍了自身真正的成长。但此刻,面对这个卡住整个进度的材料界面难题,或许可以从中寻找一些启发性的思路,而不是具体的答案。

她闭目凝神,意识沉入那片静谧的空间。掠过那些琳琅满目的物资,她的“目光”投向专门存放书籍和电子资料的区域。关于材料科学、界面工程、微观力学……她寻找的不是90年代尚未出现的“神奇配方”,而是那些基础的、普适的科学原理和思维方式。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忽然,一份关于“多层复合材料界面应力缓释设计”的综述文章中的某个示意图,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上面描述了一种非常规的、在界面处引入微结构梯度过渡层的思路,用以匹配不同材料的热膨胀行为。

这个思路,以90年代初的工艺水平,自然无法直接复制。但那其中的核心理念——不是试图完全消除应力,而是通过设计和控制,引导和分散应力——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海中某个一直阻塞的角落。

她猛地睁开眼,抓过旁边的草稿纸,飞快地画了起来。不是照搬未来的复杂微结构,而是将这个理念与现有的丝网印刷、局部掺杂、多层烧结等工艺相结合,设计一种全新的、带有特定图案和成分渐变的界面处理方案。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灵感如同被打开闸门的洪水,奔涌而出。之前纠结于具体工艺参数的死结,似乎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可能更有效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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