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铠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在燃烧的废墟和纷飞的流弹中狂奔。
安置区方向的每一记枪声都像子弹打在他的心上,苏小鱼最后那声痛苦的闷哼和骤然断绝的气息感应,让他五脏俱焚。
他几乎是用身体撞开了营房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苏小鱼倒在掩体后,七窍流血,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疤脸和黑子正在与试图冲进来的“清道夫”渗透队员激烈交火,周叔护着老幼,营房内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
“小鱼!”陆铠的声音嘶哑破裂,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无视了耳边呼啸的子弹,单膝跪地将苏小鱼抱起。触手一片冰凉,那微弱的脉搏几乎无法感知。
“陆哥!小心!”疤脸大吼,一梭子子弹扫向门外,将一个试图趁机突入的敌人逼退。
陆铠猛地抬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暴戾与决绝。
他一手紧紧抱住苏小鱼,另一只手抄起地上一名阵亡猎隼队员的突击步枪,看也不看,凭感觉对着门口方向就是一个精准的短点射!
“砰!砰!”两名刚冒头的“清道夫”队员应声倒地。
“走!去三号避难所!”陆铠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
他将苏小鱼用最快的速度、最稳固的方式背负在身后,用撕下的布条牢牢固定,确保她在颠簸中也不会掉落。
“黑子,还能走吗?”疤脸一边换弹匣一边急问。
“死不了!”黑子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臂撑着墙站起来,脸色因失血而惨白。
“周叔,莲嫂,跟紧我们!”陆铠不容置疑地下令,率先冲出弥漫着硝烟的营房。
街道已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间火光闪烁,双方士兵的尸体交错枕藉。
失去了声波指引,那巨型变异体的咆哮声虽然依旧恐怖,却少了之前的精准和协调,变得狂躁而混乱,似乎在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搅乱了“清道夫”渗透分队的阵脚。
但危机远未解除。主战场的压力巨大,不断有溃散的士兵和零星的敌人出现在街道上。
陆铠小队一行人,带着一个重伤员和一个濒死之人,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穿梭,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陆铠将单兵作战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他背负着苏小鱼,动作却依旧迅猛如猎豹,每一次停顿、规避、反击都精准而致命。
他手中的步枪成了死神的镰刀,任何敢于阻挡或试图攻击的敌人,都在他冷静到极点的点射下迅速毙命。
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唯一的目标——带苏小鱼去安全的地方!
疤脸和黑子护住两翼,虽然弹药所剩无几,但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悍勇,勉强抵挡着侧面的威胁。
周叔搀扶着莲嫂,春婶拉着小华和妞妞,拼尽全力跟在后面。
通往三号避难所的狭窄通道就在眼前,但那里也并非坦途。一小股被战场混乱冲散了的“清道夫”士兵正试图占据那个制高点。
“掩护我!”陆铠对疤脸低喝一声,随即猛地加速,如同鬼魅般借助废墟的阴影向前突进!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在敌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冲到了近前!
短兵相接!陆铠弃枪用刀,一把军用匕首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地划开一名敌人的喉咙,反手又刺入另一名敌人的心脏!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疤脸和黑子也及时赶到,用最后的子弹清理了残余的敌人。
“快!进去!”陆铠一脚踹开伪装过的金属门,率先冲入了三号避难所。
避难所内光线昏暗,已经聚集了不少伤痕累累的士兵和惊魂未定的非战斗人员。
看到陆铠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他背上那个明显生命垂危的女孩,众人都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关切,有同情,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
苏小鱼之前那波及整个战场的“干扰”效果,显然并非无人察觉。
“医生!医生在哪!”陆铠的声音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焦急。
一名疲惫的军医快步走来,检查了苏小鱼的情况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颅内出血?不……更像是……某种能量反噬导致的全身性机能衰竭!”军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种伤势……我从未见过!”
“救她!”陆铠紧紧抓住军医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用尽一切办法!救她!”
军医被他的气势所慑,连忙招呼助手拿来各种急救设备和药物,开始对苏小鱼进行紧急抢救。
氧气面罩被戴上,强心剂被推入,但监测仪器上那起伏微弱、随时可能变成一条直线的曲线,依旧让人心惊肉跳。
陆铠如同雕像般守在床边,看着军医忙碌,看着苏小鱼苍白如纸的脸,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仿佛被冻结。
他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试图传递过去一丝温度,一丝力量。
就在陆铠等人艰难抵达避难所的同时,外界的战局正在发生微妙而关键的变化。
东面主战场:失去了声波协调,原本如同潮水般涌向三号哨卡和周边防线的尸群,彻底陷入混乱。
它们不再有组织地冲击防线,而是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甚至开始相互撕咬、吞噬。这极大地减轻了正面守军的压力。
陈剑抓住这宝贵的机会,重新组织起被打散的防御力量,集中所有剩余的重火力,对“清道夫”的装甲突击队发起了凶猛的反冲击。
失去了尸潮的掩护和牵制,“清道夫”的地面部队暴露在哨站守军的交叉火力之下,推进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南面中转站:同样,进攻中转站的“清道夫”部队也受到了影响。
虽然他们依靠优势兵力和装备依旧占据上风,但后方尸潮的混乱以及西侧巨型变异体失去控制的消息,动摇了他们的军心。加之哨站守军的拼死抵抗,他们的攻势逐渐显露出疲态。
西侧战场(最关键的变化):那只失去了声波引导的巨型变异体,在最初的茫然和狂躁之后,将毁灭的欲望转向了离它最近、能量反应最强烈的目标——正在进攻哨站的“清道夫”部队本身!
它那庞大的身躯调转方向,骨锤巨臂狠狠砸向一辆正在开火的“清道夫”自行突击炮!轰然巨响中,突击炮被砸成了铁饼!触手般的另一只手臂横扫,将十几名“清道夫”士兵卷入其中,碾成肉泥!
“怎么回事?!那怪物怎么攻击我们了?!”
“控制单元!控制单元失效了!”
“撤退!快撤退!我们失去了对‘暴君’的控制!”
“清道夫”的阵线后方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恐慌。他们赖以制胜的“生物兵器”反而成了催命符!
此消彼长之下,哨站守军压力大减。林指挥官在指挥中心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的转变,立刻下令所有还能动弹的预备队投入反击,重点打击因变异体反噬而陷入混乱的“清道夫”侧翼。
战场的天平,开始倾斜。
“清道夫”的指挥官显然没预料到“钥匙”的干扰能力如此霸道,更没料到会失去对“暴君”的控制。眼看精心策划的“铁砧”行动不仅未能迅速砸碎哨站,反而有崩盘的危险,继续僵持下去,即使能拿下哨站,也必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尖锐的撤退信号弹,终于从“清道夫”的后方阵地升起。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他们丢下了损坏的装备和阵亡同伴的尸体,在哨站守军疲惫却振奋的追击火力下,仓皇撤离。
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持续了数小时的惨烈攻防战,以北疆哨站惨胜、击退“清道夫”进攻而告终。
哨站内外,满目疮痍,硝烟未尽,牺牲者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但堡垒,终究还在人类手中。
三号避难所内,气氛却并未因外面的胜利而轻松多少。
经过军医的全力抢救,苏小鱼的生命体征勉强稳定在了最低限度,但依旧没有脱离危险。
她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灯,仅剩一丝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陆铠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用棉签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湿润她干裂的嘴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化不开的沉重与担忧。
疤脸和黑子的伤口得到了初步处理,两人靠着墙壁坐下,疲惫得几乎立刻就要睡去,但目光却不时担忧地看向苏小鱼的方向。
莲嫂搂着妞妞,低声啜泣,既为了逝去的大刘,也为了生死未卜的苏小鱼。周叔和春婶沉默地坐在一旁,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悲伤。
金属门再次被打开,满身硝烟和血污、左臂吊着绷带的陈剑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扫视了一圈避难所内的情况,最后目光落在陆铠和苏小鱼身上。
“外面的敌人暂时退走了。”陈剑的声音沙哑,“哨站……守住了。”
没有人欢呼。代价太过惨重。
陈剑走到陆铠身边,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苏小鱼,沉声道:“她……是哨站的英雄。如果没有她强行干扰声波,后果不堪设想。”
陆铠没有回头,只是握着苏小鱼的手更紧了些,声音低沉:“她只是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事。”
陈剑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林指挥官要见她,还有你。关于她的情况,以及……下一步。”
陆铠终于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在她脱离危险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
陈剑看着陆铠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又看了看生命垂危的苏小鱼,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向指挥官汇报。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外面还在清理战场,并不绝对安全。”
他留下一些食物和药品,便转身离开,去处理繁重的善后事宜。
避难所内重新陷入了沉寂。外面的天空越来越亮,黎明的曙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硝烟,透过通风口洒下几缕微弱的光斑,落在苏小鱼毫无血色的脸上。
陆铠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在心中无声地立下誓言。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她要面对什么,他都会陪在她身边。这血色黎明后的短暂喘息,是用她的生命换来的。他绝不会让这牺牲白费。
真正的风暴或许暂时过去,但隐藏在暗处的漩涡,才刚刚开始显露其狰狞的轮廓。
而苏小鱼,这个身怀秘密、屡次创造奇迹的女孩,已然成为了风暴眼中,最脆弱也最关键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