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的哭喊声和暴行还在继续,但高地上的三人暂时无能为力。强行冲击一个武装据点,尤其是在对方人数不明、人质安全无法保障的情况下,无异于自杀。
“跟我来!”疤脸咬咬牙,最后狠狠瞪了镇子方向一眼,压低声音对陆铠和苏小鱼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再说。”
陆铠没有丝毫犹豫,拉了一下苏小鱼,两人迅速跟上疤脸。疤脸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他带着两人沿着高地边缘快速移动,借助枯木和岩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远离了河畔小镇。
他们一路沉默疾行,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更加隐蔽的山坳。这里散落着几间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破旧木屋和窑洞,入口处巧妙地用枯枝和积雪做了伪装,不走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
疤脸走到最大的一处窑洞口,有节奏地敲了敲堵在门口的一块木板。里面传来轻微的挪动声,木板被移开一条缝隙,一双警惕的眼睛向外窥视。
“是我,疤脸。”疤脸低声道。
木板立刻被彻底移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黄肌瘦但眼神灵动的少年探出头,看到疤脸后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地看向他身后的陆铠和苏小鱼。
“疤脸哥,你回来了!他们是……?”
“路上碰到的,不是血狼帮的杂碎,是……以前认识的人,信得过。”疤脸简单解释了一句,侧身让陆铠和苏小鱼进去,“进去说。”
窑洞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深一些,也稍微宽敞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熏味、泥土味和人体混杂的气息,不算好闻,但至少足够暖和。角落里铺着干草和破烂的被褥,中间有一个用石头垒砌的小火塘,里面烧着几根柴火,提供着有限的光和热。
除了开门的少年,窑洞里还有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正拿着小刀削着一根木棍的老者;一个裹着破旧军大衣、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她的左臂用简陋的木板固定着,似乎是骨折了;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蜷缩在女人身边、睁着大眼睛怯生生望着陌生人的小女孩。
看到疤脸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老者和年轻女人立刻露出了紧张和戒备的神色,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简陋的“武器”——老者手里的刀,女人脚边的一根铁棍。
“疤脸,怎么回事?”老者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陆铠和苏小鱼。
“周叔,别紧张。”疤脸摆摆手,示意大家放松,“这两位是我之前在‘磐石谷’避难所待过时认识的,陆铠,苏小鱼。他们不是坏人,刚才在镇子外面,也想动手来着,跟咱们一样,看不惯血狼帮那帮畜生的行径。”
听到“磐石谷”,老者和女人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戒备并未完全消除。末世里,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
“磐石谷……我听说过,据说是个不错的落脚点,后来……”被称作周叔的老者语气带着一丝惋惜。
“没了。”疤脸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愤怒,“被‘磐石’基地那帮穿白大褂的疯子毁了……雷克老大他们也……”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多说。
窑洞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沉重。那个受伤的年轻女人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兔死狐悲的哀伤。
陆铠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我们侥幸逃了出来。这次出来,是想寻找其他幸存者,看看有没有能互相帮助的地方。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血狼帮。”
苏小鱼也小声补充道:“我们看到他们抓人了……太可恶了。”
他们的态度和话语,稍稍打消了周叔的一些疑虑。他叹了口气,指了指火塘边空着的石块:“坐吧。地方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我是周志国,以前是这镇上的铁匠。这是小梅,胳膊是前几天想逃跑被那帮畜生打断的。这是她女儿,丫丫。开门的那个是小豆子,机灵鬼一个。”他又指了指那个一直没说话、靠在最里面阴影处的、抱着猎枪的沉默男人,“那是大刘,不爱说话,但枪法准。”
简单的介绍,算是一种初步的接纳。
小豆子重新堵好门洞,窑洞里恢复了昏暗,只有火塘的光跳跃着,映照着几张饱经风霜、写满苦难却仍未放弃希望的脸。
“疤脸哥,镇子里情况怎么样?”小梅急切地问,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
疤脸脸色难看地摇摇头:“还是老样子,甚至更糟。‘独眼’那混蛋今天又抓了老陈家的两个孩子,说是……说是要送去给哪个大头目当‘贡品’。”他说到最后,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周叔气得猛地把手里的木棍摔在地上。
窑洞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丫丫压抑的、小小的抽泣声。
苏小鱼听得心里发堵,忍不住看向陆铠。陆铠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硬,眼神深处仿佛有冰焰在燃烧。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有什么打算?”陆铠看向疤脸和周叔,直接切入主题。
疤脸和周叔对视了一眼。周叔缓缓开口:“算上我们这几个,还有另外两个窑洞里躲着的,能动弹的、敢拼命的,加起来也就十一个人,还有三个像小梅这样带伤的,几个半大孩子和老人根本没法打。武器……就大刘那一杆老猎枪,子弹也没几发了,剩下的都是柴刀、铁棍、自制的弓箭,对付落单的丧尸还行,跟血狼帮那十几条有刀有枪的疯狗硬拼……是以卵击石。”
实力对比极其悬殊。
“我们不能硬拼。”陆铠冷静地分析,“必须智取。救人为先,然后尽可能多地解救其他人,或者……给他们制造足够的混乱和麻烦,让他们在这里待不下去。”
“说得轻巧!”靠在阴影里的大刘突然闷声开口,声音沙哑,“怎么智取?他们人比我们多,枪比我们好,还有镇子里的围墙(指那些路障)。我们连靠近都难。”
“正因为他们有围墙,觉得安全,才会放松警惕。”陆铠的目光扫过众人,“他们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傲慢,和对资源的控制。”
他继续道:“他们人不多,要控制整个镇子和那么多奴隶,人力必然分散。他们对奴隶看管严,但对自身内部的警戒,尤其是夜晚或者他们认为安全的时候,未必没有漏洞。而且,他们需要食物、需要燃料、需要干净的水。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命脉,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苏小鱼听着陆铠的分析,眼睛微微亮起。她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末世小说和电影,忍不住小声插话:“比如……在他们的食物或者水里做点手脚?让他们拉肚子或者没力气?或者……声东击西?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救人?”
周叔和疤脸有些惊讶地看向苏小鱼,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怯生生的小姑娘也能想出这些主意。
陆铠看了苏小鱼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点了点头:“思路是对的。但具体操作需要更周密的计划。下药需要知道他们的物资存放点和取用规律,并且要有合适的药物。放火需要把握时机和地点,既要引起足够混乱,又不能真的把整个镇子或者人质困在火海里。”
“药……我们哪里去找药?”小梅绝望地说,“我们连自己受伤都没药治……”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陆铠和苏小鱼。他们两人的装备虽然也旧,但明显比疤脸他们要好很多,气色也相对好一些,看起来就像是……有物资储备的样子。
陆铠沉默了一下,看向苏小鱼,用眼神询问。苏小鱼微微点头。
陆铠这才开口:“我们这里,有一些抗生素和止痛药,数量不多,但或许能用来交换信息,或者……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他没有说药品的具体来源,只说是“有一些”。
说着,他示意苏小鱼。苏小鱼会意,假装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实际上是从空间里谨慎地取出一个小铁盒),递给了陆铠。陆铠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板密封好的抗生素和一小瓶止痛片。
看到这些宝贵的药品,周叔、疤脸等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在末世,这玩意就是第二条命!
“这……这太贵重了……”周叔的声音有些颤抖。
“用来对付血狼帮,值得。”陆铠合上盖子,却没有立刻给他们,而是平静地说,“但现在不是用药的时候。我们需要先制定计划。疤脸,周叔,你们对镇子内部布局、他们人员分布、岗哨换班时间、物资和水源位置了解多少?越详细越好。”
信任的建立往往始于共同的利益和目标。这些药品的出现,无疑大大增加了陆铠和苏小鱼话语的分量,也让周叔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窑洞变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部。周叔作为老居民,详细地画出了镇子的布局图;疤脸和大刘补充了这几天观察到的血狼帮成员的活动规律和岗哨位置;小豆子甚至偷偷摸到镇子边缘,记下了他们取水的地点(镇子中央的一口被加固看管的老井)和堆放抢来的物资的大概位置(原来镇子的粮站)。
陆铠听得非常仔细,不时提出问题。苏小鱼也努力记着各种细节,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的空间异能能在哪里派上用场而又不暴露——比如,也许可以偷偷收取一点他们的关键物资制造混乱?或者关键时刻藏起一件武器?
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渐渐成型:利用血狼帮每天清晨会派一队人押送奴隶去河边破冰取水的规律,由大刘远程(用仅有的几颗子弹)制造混乱,吸引一部分守卫的注意力;同时,由陆铠和疤脸带领几个最灵活的人,从一条周叔知道的、废弃的排水沟潜入镇子内部,目标是首先解救被关押的人质,尤其是孩子;如果可能,再想办法去粮站放火制造更大混乱;苏小鱼和小豆子、周叔等人则在外部接应和策应。
计划很粗糙,风险极高,每一步都可能出现意外。但这已经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明天清晨行动。”陆铠最终拍板,“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保存体力。疤脸,挑两个手脚麻利、胆子大的跟你和我一起进去。周叔,外部接应就交给你们了。”
众人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行动。
安排已定,众人才感到疲惫和饥饿袭来。周叔拿出他们仅存的一点烤土豆和肉干(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很硬),分给大家。分量很少,根本吃不饱,但没人抱怨。
苏小鱼看着手里那小半块黑乎乎的烤土豆和指甲盖大小的肉干,又看了看依偎在母亲身边、眼巴巴看着食物却懂事的没有开口的丫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犹豫了一下,悄悄碰了碰陆铠。
陆铠明白她的意思,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大方分享食物的时候,他们的背包容量有限,突然拿出太多食物会引人怀疑。他低声对周叔说:“我们还有些干粮,分着吃吧。”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依然是做样子)拿出了几块压缩饼干,分给了周叔、小梅和丫丫,说是“干粮”。
压缩饼干虽然干硬,但热量高,顶饿。周叔感激地接过去,小心地掰开分给大家。丫丫拿到一小块,小心翼翼地啃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这一幕让苏小鱼心里酸酸的,也更加坚定了要解决掉血狼帮、让这些可怜人能拿回自己家园的决心。
夜深了,众人在窑洞里和衣而卧。陆铠坚持要守夜,让其他人休息。疤脸拗不过他,只好让大刘前半夜和他一起守,后半夜换班。
苏小鱼蜷缩在陆铠身边的干草堆上,身上盖着自己的毛毯,却怎么也睡不着。窑洞里鼾声渐起,但更多的是压抑的咳嗽声和翻身时压抑的痛哼。外面寒风呼啸,预示着明天的行动将更加艰难。
她悄悄睁开眼,看着身旁陆铠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岩石般冷峻坚定的侧脸,低声问:“陆铠,我们能成功吗?”
陆铠没有转头,目光依旧警惕地注视着门口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尽人事,听天命。但只要我们配合好,肯定有机会。睡吧,明天需要精力。”
他的冷静感染了苏小鱼。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无论如何,天亮了,他们就必须踏上征程,为了那些被奴役的人,也为了在这绝望末世中,夺回一丝人性的光辉和生存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