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晶晶听到褒姒为了复仇,竟不惜以烽火戏诸侯,导致大周威信扫地,最终引来亡国之祸。
她忍不住拍打翅膀:“即便那周旋与赵光罪该万死!可镐京城内那几十万平民百姓,他们是无辜的!!你此举,与那屠戮荷园的周旋、赵光之流,又有何异?!”
褒姒的魂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被这句话刺痛。
“无辜!是啊,他们是无辜的!”
她的声音变得极其飘忽:“可那时候的我,早已被仇恨吞噬,心中只剩下让周旋国破族灭这一个念头,又怎会去想那镐京城内几十万百姓的死活?”
她的叙述,将李唐和郑晶晶带回了万年前那个血与火的终末时刻。
一年后,北戎大军卷土重来,铁蹄再次兵临城下。这一次,周旋惊慌失措,再次命人点燃了求救的烽火。
狼烟直冲云霄,然而,一天,两天,十天!再也看不到九丘任何一国的援军。
镐京被围困了一月之久,城内粮草断绝,人心惶惶,易子而食的惨剧不断上演。周旋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国灭身死,终于开始感到恐惧和悔恨,他常常独自饮酒,喃喃自语,说不该听信谄言,戏弄诸国,以致今日无人来救。
而褒姒只是在他又一次醉后自责时,依偎在他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陛下,若非赵光献上那等荒唐计策,陛下英明神武,又怎会至此!”
周旋像是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和替罪羊!所有的过错都被归咎于赵光!他立刻命人将赵光传入大殿。赵光还不知大祸临头,满脸谄媚地进来。周旋二话不说,拔出佩剑,当着褒姒的面,一剑便刺穿了赵光的胸膛!
可即便周旋让使者提着赵光的人头,前往各国苦苦哀求、割地赔罪,那些曾被戏耍的各国君主,只是冷眼旁观,再无一人发兵。
两个月后,镐京城破了。
北戎人如同潮水般涌入这座千年古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周旋在最后时刻,带着褒姒躲进了这处早已修建好的隐秘密室。
密室里,只有褒姒与他两人。外面,是震天的喊杀声、哭嚎声。不知过了多久,褒姒看到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顺着石阶,从密室入口的缝隙处,汩汩地流淌进来,浸湿了她的裙摆!
褒姒的魂影颤抖起来:“那一刻,看着那粘稠的血液,听着外面人间炼狱般的声响,我才恍然惊觉!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为了报复周旋,却让整座镐京城,数十万无辜生灵为我陪葬!我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弥天大错!”
而此时的周旋却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紧紧抱着褒姒:“爱妃,别怕!即便朕失了这天下,但至少还有你在朕身边!朕还有你!”
看着他这副模样,褒姒心中那刚刚升起的悔意,瞬间被恨意淹没。她大仇已报,策划这一切的赵光死了,帮凶胡峰死了,如今整个大周皇族也将覆灭,只剩下他周旋一人未死!她怎么能放过他?!
褒姒推开了他,站在那流淌的鲜血之中,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将她如何发现荷园真相,如何设计除掉胡峰,又如何诱导赵光献策烽火戏诸国,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周旋起初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不愿相信,疯狂地摇头:“不!不可能!姒儿,你是爱朕的!你是在骗朕!”
褒姒冷笑着,将每一个细节,每一次算计,都残忍地摊开在他面前。
周旋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震惊,再到彻底的扭曲和疯狂!他猛地拔出佩剑,指着褒姒,双目赤红:“毒妇!你这个毒妇!!朕对你一片真心,你竟如此算计于朕!朕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何等铁石心肠!!”
他怒吼着,一剑刺入了褒姒的胸膛!
利刃穿心的剧痛传来,但褒姒却感觉到的是解脱的快意。她看着状若疯魔的周旋,喘息着笑道:“看到了吗?我的心早已被你们碾碎了!周旋,你到现在还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吗!!”
周旋猛地抽出剑,看着倒在地上,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褒姒,嘶吼道:“不!不是朕!是胡峰!是赵光!是他们蒙蔽了朕!是九丘诸国背信弃义!与朕无关!!”
“到了这一步,他仍将所有的过错推给别人。”褒姒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
“是啊,他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就在即将生死之际,褒姒用尽最后力气,对他说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能摧毁他的秘密。
“周旋…还有一件事…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周旋如同被九天雷霆劈中,整个人彻底僵住!他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猛地扑过来,颤抖着手,撕开褒姒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衫,露出了那微微隆起的肚皮……
“啊——!!!”
他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嚎叫,精神世界在瞬间彻底崩塌。他看也不敢再看褒姒和那孕育着生命的腹部一眼,如同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疯癫地嚎叫着,冲出了密室,消失在了外面的血火地狱之中……
那一刻褒姒知道,她终于得偿所愿为洛康报了仇了!褒姒的魂影发出解脱般的叹息,但随即,那叹息化为了更深的悔恨:
“可是我的孩子呢?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凭什么要为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父母陪葬?!”
“可惜事已至此!我已无力回天!!”
褒姒的叙述变得悲凉。
褒姒死后,魂魄离体,本想就此前往轮回,忘却这世间一切苦痛。可惜这甬道,这密室,早已被镐京城破时死难的数十万怨魂所霸占!他们充满了不甘与怨恨,不愿离去。而他们,看到了褒姒——这个导致国破家亡的妖妃!
他们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褒姒身上!他们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随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流淌进来的血液,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阴煞力量,竟然开始‘噬养’着褒姒的肉身,让她的尸身不腐!
同时,这股由数十万怨魂鲜血凝聚的力量,也如同一道最恶毒的枷锁,将她的魂魄死死地禁锢在这具不腐的肉身旁边,无法离开,也无法消散!
褒姒本以为,自己会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在无尽怨恨的包裹下,永恒地承受着煎熬。
不想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腹中的孩子在数十万怨魂鲜血的噬养下竟然慢慢地长大了。
“到了十个月,他破胎而出!”
褒姒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他、亦是不人不鬼,是一个浑身缠绕着血煞怨气的婴孩。”
后来,几百年过去,那数十万怨魂鲜血中蕴含的噬养之力终于渐渐耗尽,褒姒的肉身开始加速腐朽,她的残魂虽然虚弱,但束缚似乎松动了些,本可以离开了。
可她放心不下我那可怜的孩子,她想带他走,至少让他离开这片绝望之地。
可褒姒绝望地发现这里经过数百年怨气与阴气的积聚,早已变成了一片极阴绝地!而她的孩子,自孕育之初便被怨血滋养,出生于此地,他的存在早已与这片阴地融为一体,他根本无法离开镐京废墟的范围!
“不过……”褒姒的魂影透出属于母亲的柔和。
“万载岁月,我虽被困于此,我常常能通过他,感知到外面的一些情况。他知道母亲在这里,偶尔会回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