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水收回视线时，发现黑瞎子已经自己一个人离开，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方秋水心中有疑惑，她还是不明白，黑瞎子为什么会把所有人都撇开，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很会自己寻开心，跟什么样的人都说得上话，但却要将自己置身到身后空无一人的处境下。
回到住处，黑瞎子才发现方秋水跟过来了。
“怎么没回去休息？”
“来看看你。”
“看我？”黑瞎子笑着摇头，“感觉柏儿更需要人去看看。”
说笑两句，屋里再次安静下来，二人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方秋水斟酌着要怎么开口，不想却是黑瞎子先说话了。
“小水，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秋水点头，“维持原样不是很好么，柏儿又不会限制我们的自由。”
“如果一直和过去有切不断的联系，我就没办法毫无顾忌地往前走。”
“我不也是过去的人。”
“小水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问题在你身上都不能成立。”
听着这些话，方秋水只能在心中叹气，她没有说太多，知道想不通的人其实只有杜文柏而已。
从黑瞎子这边离开，方秋水不免想到以前，现在发生的事情，在过去也曾有迹可循，命运兜兜转转好像没有太大变化。
刚进到院子里，屋檐下站着个熟悉的人影，看杜文柏穿着单薄的衣服等在门口，方秋水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不进屋里等？”
“姑娘不在，我怎么能随便进去。”
方秋水气不打一处来，她把人带进屋里，“你生一场病也不会让小齐改变主意，是不是傻？”
看杜文柏失神的模样，方秋水猜他是从他们走之后，就找过来想要问她黑瞎子为什么走，偏偏她刚才没有直接回来，让杜文柏在寒夜中等了快两个小时。
“这件事不由我来决定。”方秋水给他倒来一杯热茶，“你找我，我也说不上话。”
“我只是想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因为我没照顾好娘，少爷在生我的气？”
“生老病死哪里是人说了算的事情，你当他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不要钻牛角尖，小齐要走那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可我还是不明白，少爷和姑娘为什么要走？”
闻言，方秋水回头看一眼门口，她起身去把门关上，杜文柏不解地看着她。
“虽然我不能改变小齐的想法，但我可以‘开导’你。”
看着方秋水脸上狡黠的笑意，杜文柏慢慢坐直身体，“姑娘您快‘开导开导’我！”
“小齐说他不会再回杜家，可没说不准你去见他。”方秋水笑意浅浅，“等哪天他安定下来，你在北京城里遇见他，难道他还能假装不认识你？
你想想北京城里有谁在，他真的会离开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杜文柏想起来，杜默曾和他说过，老王爷夫妇埋在北京，仅凭这一点，无论黑瞎子要去哪里，最后他始终会回到北京。
于黑瞎子而言一切都是暂时的，他的目的地永远都会在北京。
“姑娘的意思是？”
“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杜文柏连连点头，他有些镇定下来，意识到这一点就算不是方秋水现在告诉他，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想明白。
“所以你不必想太多，他总会回北京来，到时候要怎么说怎么做，不是全凭你自己来决定？”方秋水继续说道，“再不行，你还能拿我当借口，来看望我小齐总不会说二话吧？”
被方秋水这么“开导”下来，杜文柏总算接受这件事，第二天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已经不像昨晚那样沮丧。
“就送到这里吧。”黑瞎子回身看向杜文柏，他拍拍人的肩膀，“不用挂念我们，照顾好自己和家里人就行。”
“嗯，少爷和姑娘也是，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话毕，杜文柏迟疑着，又忍不住叮嘱道，“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上忙，少爷和姑娘一定要来找我。”
“会的，放心吧，柏儿你可是我在北京的唯一人脉了。”
“对啊。”方秋水也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我们说不定还要柏儿你来撑腰呢。”
这样的语调杜文柏再熟悉不过，知道二人在拿他当孩子哄骗，想起方秋水昨晚说过的话，杜文柏点头应下，没有再继续纠结。
回到越南的第二天，方秋水他们立即又带队出去，接连忙了小半年，黑瞎子再也不愿意动弹了。
“小水，我觉得我们被骗了！”
“谁骗我们？”方秋水的睡椅放在窗台边，午后阳光刺眼，即便拉着窗帘，她脸上依旧盖着把蒲扇当遮挡。
“小铁嘴当年说的手记，根本就不存在吧？”
“找不到就说人家不存在，还能讲点道理吗你？”
“说不定是我运气不好，这辈子都没办法找到手记。”黑瞎子话里带上笑意，“小水，以后我要是真成了瞎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我把你绑回去送给柏儿，他肯定乐意。”
听到杜文柏的名字，黑瞎子顿时回头看方秋水，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窝在睡椅里。
“小水。”
声音近在咫尺，方秋水拿走蒲扇，刚转头就和黑瞎子对上视线，但她只能看到墨镜上倒映着的自己。
“越南很没意思，我们回北京怎么样？”
“你确定？”
黑瞎子在小板凳上坐着，他点头，“回北京的话，我们也可以继续找手记。”
“我没意见，反正去哪里都是你说了算。”
“行，明天我去找四阿公说一下。”
黑瞎子去找陈皮的时候，方秋水没有跟着去，她和张起灵站在走廊里吃冰棍。
“你要跟我们回北京吗？”
“不了。”
“那你是打算一直在这边替陈皮办事？”方秋水抬头看他，想问他是不是还有记忆没想起来。
“暂时的。”
“好吧，随你了，反正小齐肯定会跟你说，以后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我们。”方秋水收回视线，“日子还长着，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