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餐厅里,浅木色长桌被擦拭得锃亮,倒映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
泰式虾饼整齐地码在白瓷盘里,外皮金黄酥脆,海虾的鲜香混着柠檬草茶的清苦在空气中漫开,却没了之前预想的轻松氛围。
众人分坐两侧时,下意识将王昊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没人敢贸然靠近。
田中太郎坐在王昊斜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沿,指关节微微用力,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偶尔落在王昊身上,却只敢停留两秒便快速移开;
李哲坐在他旁边,平板电脑放在桌角,屏幕漆黑,他的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摩挲,显然还没完全从之前的惊讶中平复过来,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东南亚代表们坐在另一侧,互相交换着眼神,没人敢率先开口,最活跃的越南代表此刻也只是捧着茶杯,小口抿着茶水,杯沿碰到嘴唇的动作都格外轻缓,生怕弄出声响。
阿赞明最先打破沉默,端起茶杯,杯沿轻轻碰了碰桌面,发出清脆的“叮”声:“今日能和各位同乘一船,也算难得的缘分,我先以茶代酒,祝各位一路顺利。”
温热的茶水下肚,驱散了些许尴尬,田中太郎才缓缓开口,语气比之前更柔和了几分:“王昊先生,前日在议事大殿,我只远远见过您一面,未能上前表达敬意,还请您海涵。”
他刻意避开了“空间能力”“军舰”等敏感话题,连措辞都反复斟酌。
李哲跟着附和,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王昊先生,您的空间异能真是让人佩服。我整理了纳森岛周边近三年的磁场数据,若是您需要参考,随时可以找我拷贝。”
越南代表这时才敢小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个调:“王昊先生,之前在岛上听人说,您毁掉贝希摩斯军舰时,只用了一击?”
他说这话时,双手紧紧握着茶杯,目光里带着残留的惊讶与好奇,却没了之前的随意,连坐姿都刻意端正了许多。
王昊笑着点头,没多做解释,话题却顺着这声提问,悄然转向了敏感的方向。
田中太郎聊起日本忍术流派时,话锋突然一转,语气放得格外柔和:“王昊先生,我们日本的‘甲贺流’,讲究身法与异能的结合,传承已有百年。不知您的功法,是否也有类似的传承渊源?”
王昊捏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杯沿碰到下唇,随后笑着反问:“田中先生出自哪个流派?之前听人说,日本忍术里的‘瞬身术’很是精妙,不知能否给我们讲讲?”
这话像一颗软钉子,轻轻挡了回去。田中太郎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反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聊起自家流派的基础招式。
马来西亚代表见田中太郎碰了软钉子,却还是没忍住,借着“异能传承”的话题试探:“王昊先生,我们家族的异能靠代代相传,父亲传儿子,儿子传孙子,招式和心法从不外传。不知您身边,是否有同样会空间能力的同伴?”
他问这话时,双手放在桌下,指尖轻轻攥着,声音越来越小。
王昊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水的清香在舌尖散开,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空间能力本就少见,我也是到了纳森岛,受岛上特殊磁场的影响,才真正掌握了传送的技巧。之前连距离都控制不好,哪敢谈传承。”
这话答得模糊,却悄悄堵住了后续的追问。
阿赞明见气氛又有些微妙,连忙拿起一块椰丝糕,递到王昊面前:“尝尝这个,刚从蒸笼里拿出来没多久,凉丝丝的,还带着椰香。”
他将糕点盘先推给王昊,再依次分给其他代表,动作里带着刻意的尊重。
众人接过糕点时,都下意识说了声“谢谢”,连之前最随意的代表,都双手接过,点头致意。
在王昊的气场影响下,整个餐厅的氛围都变了。
轻松被敬畏取代,随意被分寸替代,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生怕哪句话、哪个动作,惹得王昊不快。
接下来的几日,货轮在公海上平稳航行,海风渐渐褪去了纳森岛的湿热,多了几分泰国湾沿岸独有的温润,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可甲板上的轻松氛围,却再也没回来过。
田中太郎不再独自眺望海面,反而时常拿着文件“恰巧”出现在王昊附近。
他从不主动搭话,只在远处站着,等王昊抬头时,才敢笑着点头致意;
若是王昊开口询问航线,他便会立刻上前,详细讲解,语气里满是耐心,连文件上的细节都逐一指给王昊看。
李哲则每天清晨都会将整理好的数据放在王昊的房间门口,文件袋上贴着便签,写着“磁场数据更新”“航线天气预警”,却从不敢敲门当面递送。
只有在王昊路过他房间时,他才会快步走出来,小声说“数据在文件袋里,您需要补充随时找我”,说完便立刻退回房间。
东南亚代表们更是彻底收敛了性子。
他们不再围坐聊天,反而各自待在角落,要么看书,要么整理行李。
偶尔和王昊在走廊遇见,都会停下脚步,侧身让王昊先走,再恭敬地点头说“王昊先生好”,语气里满是客气。
船近林查班港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王昊凭栏远眺,东方的海平面泛着鱼肚白,远处海岸线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翠绿的棕榈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港口的塔吊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岸边,连远处的小渔船,都像撒在海面的米粒,透着几分宁静。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王昊回头,见田中太郎捧着一件深灰色羊绒外套走过来。
他走到王昊身侧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住,微微躬身,将外套递过来:“王昊先生,清晨的海风带着湿气,您披上暖暖身子。这是日本的特制的面料,能轻微抵御风寒。”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没敢靠得太近,连说话的音量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王昊接过外套,指尖触到细腻的羊绒,点了点头:“多谢。”
田中太郎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却没再多说,只站在一旁,陪着王昊眺望海面,偶尔开口说两句“林查班港的晨雾很少这么淡”“今天的风向很适合靠岸”,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聊。
没过多久,李哲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行程表,纸张边缘被细心地折起,避免划伤手。
他走到田中太郎身后,等对方说完才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客气:“王昊先生,这是曼谷的酒店和机场信息,我标注了离异能协会最近的路线,还有未来三天的天气。您若是需要预约车辆,我可以联系当地的朋友帮忙。”
泰国代表送来薄外套时,动作也多了几分郑重。
他双手捧着外套,递到王昊面前时,指尖微微前倾:“王昊先生,您若觉得冷,随时跟我说,船上还有备用的毛毯。码头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接待的人,您若是想先去市区休息,他们会直接送您去酒店。”
船缓缓驶入港口,螺旋桨搅动的海水渐渐平息,稳稳停靠在泊位上。
码头上早已等候着不少人,举着各国代表名字的牌子在晨雾中晃动,穿传统泰式服饰的姑娘们捧着盛满茉莉花的花环,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香气扑鼻。
代表们道别时,都格外克制。田中太郎登车前,对着王昊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王昊先生,此次同船,我受益匪浅。若您日后有机会去日本,我定当尽地主之谊,带您参观我们流派的古籍馆。”
李哲站在机场大巴旁,对着王昊点头致意,手里拿着登机牌,却没再核对行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客气:“王昊先生,祝您在泰国一切顺利。若是您需要磁场方面的补充数据,随时给我发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整理好发给您。”
码头上,穿泰式服饰的姑娘为王昊挂花环时,鞠躬的幅度比他人大了半分,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
泰国代表过来给王昊递上名片,语气拘谨,好像生怕王昊不收。
海风卷着码头的喧嚣,王昊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把名片放进钱包。
纳森岛的风波暂告一段落,王昊不急着回国,打算趁这个机会在泰国停留几天。
接下来的几日,王昊没急着联系返程,反倒借着曼谷的暖阳,成了街头巷尾的“游客”。
他去过玉佛寺,指尖掠过贴满金箔的佛塔时,能触到日光折射的冷辉,耳畔导游讲着廊柱上罗摩衍那的神魔纷争,那些刀光剑影的传说,却勾不起他半分兴致。
他的心神,全被体内那道未补的空缺牵着。
后来又逛丹嫩沙多水上市场,在摇摇晃晃的长尾船上接过小贩递来的芒果糯米饭,椰浆的甜香混着湄南河的水汽漫进鼻腔。
王昊下意识地催动体内的力量:木的生机能让船边水草瞬间抽芽,水的润意可引河水凝成水珠,火的暖热能烘热碗里的米粥,土的沉厚能让船身稳如磐石。
四行之力流转自如,唯独该藏着“金”的位置,始终空落落的,像精密的齿轮缺了关键一环,连带着五行循环都透着滞涩。
离五行齐全只差一金,可这金,偏偏成了横在他修行路上的天堑。
他回忆过往研读的道藏,试着从金属器物中引气,甚至在市集盯着金饰铺看了半日,都没能摸到金性的半分影子。
直到第五日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晨雨,将心烦意乱的他,引向了城郊那座无名寺庙。
寺庙没有玉佛寺的恢宏,斑驳的朱红山门爬着青苔,门楣上“菩提院”三个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却透着洗尽铅华的沉静。王昊刚踏入院门,雨丝忽然停了,指尖竟泛起熟悉的波动。
那不是他主动催动,而是周遭空气里藏着股极淡却极稳的气场,像深海暗流般无声涌动,让他体内木、水、火、土四行之力不由自主地轻颤,连那空缺的“金”位,都传来细微的共鸣,仿佛在呼应某种同源的本源。
他下意识凝神,双瞳微缩间,火眼金睛悄然展开。
这一看,王昊顿时怔住:整座寺庙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金光裹着,那金光如流水般循环往复,不见源头却无处不在,最终尽数汇向大殿门口坐着的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