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跟块浸了墨的绒布似的，慢悠悠罩住碧游村的屋檐。
河边老树下，烤架的火苗已经舔上铁网，把一圈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活像唱戏的皮影。
王昊蹲在石头上，瞅着老孟从村民手里牵过那只山羊。
羊绳刚递过去，刚才还刨蹄子乱蹬的山羊突然就蔫了，连喘气都轻了三分。
他火眼金睛一扫，就见老孟指尖缠着层灰扑扑的炁，正顺着羊皮毛往里钻——那些原本在羊身上乱窜的细菌，跟被家长按住的熊孩子似的，瞬间老实了。
“孟大哥这手，比兽医还神。”王昊笑着递过铁签，老孟手忙脚乱接住，耳根子红得跟烤透的羊腰子似的：“就、就是跟这些小东西熟……”
王昊没接话，眼里却看得明白——老孟袖口沾的草叶上，连最顽固的霉菌都蜷成了团。这哪是熟？分明是菌群的王！
另一边，肖自在正蹲在河边磨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跟淬了冰似的。王昊凑过去时，正见他一刀削开羊骨，骨髓顺着刀刃流进瓷碗，愣是没沾半点血丝。
“肖大哥这刀工，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话刚落，肖自在手腕轻轻一转，刀刃上的油星突然齐齐弹起来，落进河里时。
王昊火眼金睛运转下，洞察到肖自在身上存在杂着佛光的修罗气，又凶又慈，邪乎得很。
“说笑了。”肖自在把刀放下，指尖在刀柄上敲了敲，“我只是处理过些‘不干净’的东西罢了。”
王昊却注意到，他敲过的地方，原本附着的细菌瞬间成了齑粉。
王震球不知从哪摸出串腰子，往烤架上一搁，油星子“滋滋”炸开，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王昊尝尝我的秘制酱料？”他把刷子递过来，竹柄在王昊掌心转了半圈，带着股隐秘的劲儿。
王昊接住的瞬间，火眼金睛里闪过道银光——竹柄里藏着丝神格气息，正顺着指尖往里钻，想探他的底！
“震球这酱料里，加了东西了吧？”王昊慢悠悠往肉上刷，那丝神格气息刚碰到他的经脉，就被股更沉的金光弹了回去，“可惜啊，对我没用。”
王震球脸上的笑僵了半秒，随即又嘿嘿起来：“王哥果然厉害，这都尝得出来。”心里却在狂骂——他分明感觉到，王昊体内有尊神只睁开眼睛，那神威比他想象中更强，却被死死锁着，连丝气息都不露，这小子简直是个怪物！
黑管蹲在火堆旁添柴，军靴碾过河床的沙砾，“咯吱”响得牙酸。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罐，罐口刻着道极小的符文，打开时飘出股朱砂混着烈酒的味。
“来，试试我的这个‘酱料’。”
往肉串上抹时，王昊火眼金睛穿透罐子，见里面沉着些暗金色粉末——是镇魂木磨的，可以扰动异人的炁，能辅助黑管判断出王昊修的是什么功法。
“黑管前辈这酱够劲。”王昊咬了口肉，喉结动了动，那股本该顺着喉咙钻的镇邪力，刚到心口就化成了青烟。
黑管眼角跳了跳，他分明听见王昊体内传来声极轻的龙吟——这小子刚经历过大战，身上的血腥味淡得像错觉，却纯得吓人，是那种以力压人的杀伐气！
张楚岚正往冯宝宝手里塞烤得焦香的羊排，嘴里絮絮叨叨：“宝儿姐，这带脆骨的香，慢点吃别烫着。”转头看见王昊，立刻扬了扬手里的肉串：“昊哥快来，刚烤好的肋条，多撒了孜然！”
王昊走过去时，正见冯宝宝抓起块烤得焦黑的羊油，面无表情往嘴里塞。
火眼金睛里看得清楚，那焦渣刚碰到她喉咙，就被炁裹着化了——这本事，比上次在龙虎山见时又稳了几分。
“还是跟你俩一起舒坦。”王昊接过张楚岚递来的肉串，瞥见他后颈皮肤下，炁体源流的金光在悄悄转，“上次在龙虎山比赛期间啃饼干时，你说总有天要和宝宝一起吃上烤全羊，这不来了？”
张楚岚嘿嘿笑：“那必须说到做到。”
此时没人注意，河对岸一户村民的房间里，电脑没人碰却自己亮着，屏幕上光影乱闪，看着跟闹鬼似的。
其实是高二壮的意识在里头折腾——王昊十岁偷拿邻居家鸡蛋的监控截图、十八岁体测时肺活量比常人低三成的报告……无数碎片在屏幕上拼出轨迹。
“四年时间，从普通人混成异人高手？”她悄咪咪操控着王昊的手机，后台正收集他的身体数据。调出近四年消费记录一看，除了基础食材，最大的开销竟是各种佛道经书。
“没师父没传承，难不成真能自学成仙？”这时王昊说话的声波被手机捕捉到，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晃了晃，显然是高二壮惊着了。
老孟突然“哎呀”一声，撒盐的手歪了下，盐粒在肉上排成个极小的阵，把烤焦的边都圈了起来。“手、手滑了。”
他慌忙用刷子抹开，王昊却看清，是无数细菌在推着盐粒动——这人不仅能号令菌群，还能借它们布阵！
老孟心里却在翻惊涛骇浪：他刚故意放了极少量抗药性极强的病菌在肉上，可刚碰到王昊的指尖，病菌就被无形的力碾成了灰。这身体防御，怕是赶得上老天师了！
肖自在往王昊手里塞了串烤羊腿：“居士尝尝这个，去了腥。”
王昊接过时，见他指尖的羊油在月光下泛着金芒——那是专门炼过的，能引动人心底的贪嗔痴。可咬下肉时，体内天心符篆一动，便瞬间镇压了体内一切异常。
肖自在合十浅笑，心里却暗惊：这人身上的因果线比麻绳还密，却被他用蛮力压着，连菩萨都管不了的业力，竟锁得纹丝不动！
王震球突然把签子往地上一插，竹柄直挺挺立着，在沙地上转出个小圈：“王哥觉得，碧游村这地方怎么样？”话刚落，竹柄炸开层银光，神格气息像网一样撒开。
王昊看着银光撞在身上，被体内神只轻轻一弹就碎了，笑道：“挺好，就是太‘干净’了——干净的有些不正常”
黑管站起身，军靴碾出个浅坑：“别瞎聊了，肉快焦了。”弯腰时，王昊看清他后腰的金属盒子，探测仪的指针指着自己，抖得跟打摆子似的。
河风卷着肉香漫过来，王昊啃着羊腿，朝众人举了举杯：“来，喝一杯，大家齐心协力把公司派的任务搞定！”
众人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河对岸房间的屏幕上，高二壮敲下最后一行字：“实力同老天师一样难以测量。”
月光洒在河面，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烤架上的羊肉还在滋滋冒油，谁都没说破，这场烧烤摊前的试探，早已把彼此的底细看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