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之看到宋志明,微笑躬敬:“爸。”
“哎,衍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宋志明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侧身让开,热情地招呼他进门。
江衍之走进来,换上宋志明递过来的拖鞋,目光自然而然地越过玄关,落在了宋南秋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宋南秋完全没料到他会来。
下午在花店,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之后便没了消息。
江衍之走过来,弱弱解释:“爸打电话说炖了汤,让我过来喝。”
嗯这话听着有点委屈,说的好象自己不让他来似的。
宋南秋没说话,宋志明已经乐呵呵地走了过来,连声道:“对对对,我是想着衍之好久没来家里吃饭了,一家人聚聚,热闹!”
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招呼江衍之落座,自己则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江衍之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餐厅,在宋南秋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长方形的原木餐桌不算宽敞,这个距离能清淅地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
宋志明很快拿了三副碗筷出来,乐呵呵地摆好:“来来来,都坐下,吃饭吃饭!”
转身又去酒柜,取出一瓶白酒,兴冲冲地对江衍之晃了晃,“衍之啊,今天高兴,咱爷俩喝点这个?我珍藏好久了,就想着等你过来喝点。”
江衍之看着那瓶白酒,欲言又止。
还是宋南秋提醒:“爸,他们有规定,非特殊情况和休假期间,不能喝酒。”
江衍之闻言,看向她。
宋南秋却不看他,拿起筷子默默吃菜。
宋志明一拍脑门:“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对对对,你们有纪律!怪我怪我,光顾着高兴了。”
他有些遗撼地把酒放回酒柜,“那算了,等你什么时候休假,咱再好好喝!”
“好。”江衍之应承。
宋志明又乐呵呵地拿来一大瓶橙汁,给江衍之和宋南秋的杯子里都倒上。
“谢谢爸。”江衍之接过。
宋志明坐下,拿起筷子,先给江衍之夹了一只大虾,又给宋南秋夹了一只,边吃边问:“衍之啊,最近工作还那么忙吧?”
江衍之回答:“还好。”
宋志明“哦”了一声,象是想起什么:“是吗?我怎么听南秋说你最近挺忙的?”
这话问得随意,江衍之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宋南秋。
“南秋是这么说的?”
宋南秋正低头剥着虾壳,闻言,当那道视线不存在。
早上她确实跟父亲随口搪塞过,却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她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宋志明的碗里:“爸,他们的工作性质您也知道,忙起来没准的,可能早上还挺忙的。”
这番话,四两拨千斤。
既没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也没承认什么,只是把原因归结于工作的不确定性。
她一副坦然自若,刻意不看自己的样子,江衍之也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的探究深了些。
他低头,放下筷子,开始剥虾:“恩,工作安排有时候临时会有变动。”
他手指修长灵活,捏住虾头一旋,再沿着虾背划开,完整的虾肉便从壳中褪出。
他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宋南秋的碗里:“只是工作再忙,只要我知道,就会尽量抽空陪爸吃饭。”
宋南秋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那眼神,似是在笑。
她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宋志明看看女儿,又看看女婿,看破不说破。
乐呵呵地笑着:“理解理解,不提工作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饭桌上的话题被宋志明巧妙地引向了家常,气氛重新变得融洽自然起来。
宋南秋全程安静地吃饭,偶尔附和一两句。
吃完饭,宋南秋起身收拾碗筷,宋志明想帮忙被她阻止:“爸,您歇着,我来就行。”
她端着碗碟走进厨房,刚打开水龙头,江衍之就跟了进来。
“我帮你。”
宋南秋没反对,将洗洁精挤在碗上,开始清洗。
江衍之则负责用清水冲去泡沫,然后将干净的碗碟放进沥水架。
两人配合倒也算默契。
安静地洗了一会儿,江衍之忽然开口:“你没告诉我,今晚要回爸这儿吃饭。”
宋南秋将盘子递给他:“我以为你会忙。”
意思是,我以为你没空,或者不感兴趣。
江衍之接过盘子,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蹭到了一点泡沫。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但你至少要告诉我一下。”
宋南秋沉默,直到将最后一只碗递给他,关上水龙头,用一旁的干布擦了擦手。
转而面对他,微笑:“知道了,江队。”
说完她转身,离开厨房。
江队?
这称呼从她嘴里出来,倒是新鲜。
被她不软不硬的回应噎了一下,江衍之没再说话,拿着那只碗,站在那里,心里那股从下午开始就隐隐盘踞的闷气,似乎又添了一层。
洗完碗,两人又在客厅陪宋志明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些闲话。
约莫九点半,他们才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夜色已深。
车窗半开,吹散了车内的沉默。
江衍之专注地开着车,在等一个红灯时,他忽然开口,打破了一路的寂静:“凌安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也把话说清楚了。”
他的目光盯着前方跳动的红色数字,“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宋南秋看着窗外,闻言,目光微微动了一下,应了一声:“恩。”
一个字,言简意赅,没有多馀的情绪。
好象凌安的事情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事。
甚至都没放在心上。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或者说,她对他的处理方式和结果,也根本不在意?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依然看着窗外,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滑过,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江衍之收回视线,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的平静,究竟是真的云淡风轻,还是不愿与他分享情绪的隔阂?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车停稳,宋南秋准备下车——
“咔哒”一声轻响,中控锁落下。
宋南秋推门的动作顿住,回想起上次的经历,心里咯噔一声。
回头看他,语气结巴:“干、干什么?”
江衍之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来,看懂她的眼神,眉心微蹙:“我又不是到处发情的狗。没点别的事?”
宋南秋没吭声。
上次在车里谁是狗?
还好意思说。
江衍之没等到回应,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刚才你那个“恩”,是什么意思?”
宋南秋不明所以,他是听不懂中文了吗?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听到了的意思。”
这个语气,有点生气,但不多。
江衍之解释:“我已经和凌安说清楚了,真的说清楚了。”
“我知道啊,”宋南秋点头,“你刚才不是说过一遍了?”
江衍之被她这态度堵得顿了一下,牙关无意识地磨了磨下唇:“你是不是太平静了?”
平静的让他以为,她根本不在乎他。
连醋都懒得吃!
“平静不好吗?”宋南秋搞不懂他,反问,“难道要大吵大闹,你才觉得正常?”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在生气?”他声音压低了些。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解决问题的能力。”
“那你为什么不问凌安的事?”
宋南秋:“”
她歪头,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她说:“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你啊。你自己把问题解决好,不就可以了吗?你不想拍这个巴掌,别人也不能强迫你啊。”
江衍之一时语塞。
道理有点道理,但心里就是不舒服。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他都生气,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平静的?
一点起伏都没有?
哪天她是不是都能把自己拱手让人?